聽說明天就出發,周二叫了一聲。
“董玙還約了我明日喝酒。”
董玙是周二在錦衣衛的同僚,破船還有三千釘,周誤事雖然不是個好東西,總還有幾個臭味相投的朋友。
他立刻說:“那我現在就去找他,今天就把這酒給喝了。”
周誤時叮囑:“你喝歸喝,别醉成那個死樣,咱們明日一早就要出發的。”
“知道知道。”
咱們小周自然滿口答應,晚上周誤時給哥倆東西收拾好了,也就先睡了,迷迷糊糊中給人搖醒了。
“哥!大哥!”
迷迷糊糊的、他睜開眼,就見兩個發光的貓眼在他眼前,驚的他一個哆嗦,這才發現是他弟弟。
“有病啊你,叫什麼叫!”
周二狠狠晃了晃他,兩眼放光說:“哥,咱們的青雲路來了!”
*
錦衣衛有北鎮撫司,東廠有诏獄,西廠也不能落于人後。
汪直剛給自己的監獄捯饬的七七八八了,這就迎來自己的第一波“客人”。
“我就說吧……”萬筝拿起一個大剪子,“那個小周,還是有點作用的,不是個廢物。”
大周,腦子不錯。小周,心黑手黑。這真是一對寶藏兄弟啊。
汪直不置可否,隻說:“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你也敢重用?”
别管西廠東廠錦衣衛還是行伍中人,可都是講義氣的,和那些花花腸子的讀書人不一樣。
“什麼叫翻臉不認人,這叫忠心為主上。”
汪直說:“我來審吧,你出去。”
“憑什麼我出去,這個消息是小周告訴我、我才告訴你的好不好。”萬筝不樂意了,“還說人家翻臉不認人,你這才叫翻臉不認人呢。”
“這種血腥場合有什麼好看的,我是怕你受不了。”
萬筝冷哼:“你還真以為那楊晔能是什麼硬骨頭不成。”
真的硬骨頭才能血腥呢,若是個廢物,三兩下就招了,根本不用上大刑,隻怕連點兒外傷都看不到的。
汪直隻好說:“把人帶上來。”
便有兩個人架着那楊晔過來,給人捆在刑具上。
要說他們根本還沒用刑,不過是剝了他衣裳而已,這厮就發抖到這個地步了。
呸,還是個指揮使呢,廢物、慫貨。
汪直問:“叫什麼名字?”
楊晔大概是沒聽清,要麼就是舌頭打了結,反正嗚嗚嗚的不知道說的啥。
一旁立刻一個鞭子,楊晔慘叫一聲:“楊——楊晔!”
楊,并不是什麼小門小姓。而且在大明,姓楊的尤其紮堆,比如當年的三楊。
楊榮、楊溥、楊士奇,三人均曆仕永樂、洪熙、宣德、正統四朝,先後位至台閣重臣,加大學士銜輔政,也是明代“台閣體”詩文的代表人物。人稱“三楊”。
這個楊晔就是已故少師楊榮的曾孫。
楊晔和他父親楊泰,原是建甯衛的指揮同知。
說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一個能力出衆的君子,辛辛苦苦成就了事業,留給後代的恩惠福祿,也最多幾代人、自然就消耗殆盡了。不可能保佑他們世世代代、榮華富貴。
畢竟就算是皇家,人家豁出了身家性命造反成功,二世而亡的也不在少數。
能大一統上百年的,不過屈指可數那幾家。
這都到曾孫子了,還能有個指揮使幹幹,就燒高香吧。
可這楊家父子,暴橫鄉裡不說,還戕害人命。咱大明好歹名義上也是法治社會,你們家上頭也早不是朝廷重臣了。
——你有靠山的時候,我動不了你。現在你靠山倒了,我若還是動不了你,那你的靠山不就白倒了麼。
于是,這楊家父子在老家混不下去了,就來京城投奔楊泰的女婿、楊晔的姐夫董玙。
董玙一聽前因後果,覺得個把條人命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出了個主意。
“我有個兄弟叫周誤事,前腳剛飛黃騰達了,西廠知道不,他就在西廠跟着汪督公辦事,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
“姐夫說的是,他如果願意幫忙,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麼。”
于是,董玙就約了小周喝酒。
小周當天就去了,聽說這事後,滿嘴答應,結果一回家就給兄弟賣了。
周誤時聽弟弟講了三五句,小周拉着他手就說:“走,現在就去找小萬大人。”
“不是,你……”周誤時多少還算是有點人性,“你就這麼把董玙給……”
楊家父子固然不是東西,但這件事一鬧大,董玙也肯定會受牽連,好歹你們也是哥們兒,也不能就這麼翻臉不認人吧。
“哥,你該不會以為這種檔次的投名狀,是天天都能有的?!”
周二恨鐵不成鋼,“這麼好的機會,放過可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