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小孩”二字時,不由擡頭,卻又被陸季懷下一筷子的苦瓜引走了視線。
這個,讨厭。
江郁白在一衆青菜裡作鬥争,餘光瞥着陸季懷的分神,抓住時機将苦瓜埋在青菜堆低。
陸季懷瞥見卻沒出聲點破,隻是默默的又夾了一塊拔絲白果放在江郁白的盤子中:“這個趁熱。”
“嗯。”江郁白果斷放棄青菜,專攻于此。
“你做的飯還吃膩了,這得……”,徐光宇剛要反駁,又想起剛剛燕少辰的眼神,到嘴的話被他咽了回去,賭氣般的也夾了一塊白果,不屑的哼了一聲小孩子吃的玩應兒,卻又夾了一塊給燕少辰分享,“這個好像拔絲地瓜。”
這次相聚本就不是為了吃飯,衆人墊了肚子,手中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陸季懷剛從國外回來,一群人抓着不放追問金融市場。
一堆江郁白聽不懂的專有名詞在飯桌上空翻飛,轉桌徹底安穩下來,他小心觀察着四周,确定沒人夾菜後,才一丢丢的、緩慢的将鍋包肉轉向自己。
躲在陸季懷侃侃而談的陰影裡,江郁白覓食得很自如。
“全球人口趨于老齡化,醫療還會是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裡的重點,大資本下場操盤隻是……”陸季懷一直用餘光盯着江郁白的動作,見江郁白轉了一圈桌子,獨獨漏下魚肉這道葷菜時,“還吃魚嗎?”
在場人一靜,被突如其來的疑問打斷,均注視起陸季懷身側的“侄子”。
“不了,飽,飽了。”倏然被多雙眼睛注視着,江郁白一時有些磕巴。
“那去旁邊喝點茶消消食,”陸季懷起身取過剛剛被江郁白忽視的兔毫盞,引着江郁白離席,“若是無聊就刷刷手機,不用理他們。”
起身的陸季懷擋住了看向他的全部目光,江郁白提着的氣緩緩松下。
角落裡的茶台築起一道防火牆,将江郁白藏在其中。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掏出手機,充盈的注意力此刻也有了歸處。
桌上的話題又回歸了專業,敏感的兔子也回到的舒适區,一切都格外平和。
“那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徐光宇興奮得拔高了聲音,“你要不就定居在這吧,這春暖夏涼的,還有我們這一大堆人在,多好!”
“不走了,但定居在哪,還沒考慮,”陸季懷頓了一秒,繼續道,“暫時會住在這邊,以後,就看變化了。”
“那你工作,”燕少辰的視線不自覺的放到角落裡的江郁白身上,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妥後,又快速收回,“找好工作了嗎?”
國内的情況和國外還不盡相同,青少年抑郁症的課題雖然近幾年受到關注,但相較于一些發達國家,這點關注還遠遠不夠。
“是啊,你找工作了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私立醫院,我和他們院長……”徐光宇還處在激動的情緒中,說話的音量響徹包房。
“醫院碰上官司了?”陸季懷蹙眉,及時截斷徐光宇的話,小心觀察身側不遠處低頭玩手機的身影。
徐光宇:???
“我這次來這邊小住,主要還是因為工作,”陸季懷眉頭蹙得更深了,因為他發現,江郁白的注意力根本沒在手機上。
陸季生怕江郁白聽不見得将音量放大:“我身為律師,當然是哪裡有案子,往哪裡奔啊!薪酬合适的話,回頭可以找我。”
“啊?”徐光宇再次懵了。
陸季懷似笑非笑的用食指點了點桌面:“你們也是啊,有案子來找我啊。”
“當然,當然。”
“肯定。”
徐光宇掃了一圈,更懵了:怎麼?你們都知道陸季懷棄醫從文了?就我不知道?
徐光宇在腦中複盤着:不是因為醫鬧才去輔修法律的嗎?怎麼最後本末倒置了?
他最早回國,到底錯過多少?
拔絲白果入盤,徐光宇驚奇的看向筷子的主人,眼睛一眨一眨,清澈的目光中透着無知:???
燕少辰放下公筷,抓起水杯猛灌了一口,道:“吃好了嗎?我一會兒約了委托方,這兒不好打車,能送我一程嗎?”
“好啊,走走走。”徐光宇一口吞下有些發涼的白果,焦急的和陸季懷告别後,又不免小聲抱怨,“也不知為何選這家,這麼偏,多耽誤時間……”
有人起身離席,大家也有眼色的陸續告辭,屋内隻留下陸季懷和仍坐在角落假裝玩手機的江郁白。
“律師的時間相對自由,而且我剛回國,隻接了一單委托。”
江郁白空洞的眼盯着面前的微博,許久才反應過來,陸季懷是在回答他那天早上的問題。
一般有心理問題的孩子,都會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一套規則,陸季懷想,他若不回答那天的問題,估計江郁白會一直糾結。
索性他便借着今天話趕話的機會,攤開來講。
他有律師執業證,也不算騙人。
而且依照江郁白的一些刻闆動作,陸季懷觀察,江郁白的心理防線屬于很強的那類,一般不會敞開心扉回答一些有關隐私的問題。
但根據經驗,這類孩子崇尚公平,即有來有往,不能占别人便宜,也不能被别人占便宜。
所以,現在正是交換的最好時機:“那你呢,你需要晝夜颠倒的工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