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白本能的一驚,而後又故作鎮定對上陸季懷看過來的眼。
寬松的外套遮擋着單薄身軀——江郁白在賭,賭陸季懷是老幹部的本質,也賭陸季懷身上披着的那層溫柔紳士的體面。
體面人絕不會聽牆根。
“可以這麼叫你嗎?剛剛聽你朋友喊得聲音很大。”
簡單随意的一句話,内裡卻暗含許多信息。
江郁白知道,他賭赢了,而且赢得很滿堂彩。
緊繃的身軀暗暗松懈下來,又回歸往日熟悉的姿态,一顆懸挂于半空的心也平安落了地。
江郁白以為他僞裝的很好,殊不知,從另一個視角看過去,簡單直白得都不需要太多思考。
陸季懷淺笑,故作不經意的将手往前遞了遞。
剛剛還炸了毛的小白兔,此刻紅着眼,露出柔軟的脖頸。
陸季懷手裡提着剛剛買來的小蛋糕,江郁白一眼看過去,比剛剛林初描繪的那個要大了不少,江郁白不免回憶起林初的話,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二百九=250+38+2
“給你點了個小甜品當夜宵。”陸季懷将手中的蛋糕遞過去,笑着又問道,“我可以叫你白白嗎?”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江郁白低頭專注盯着小蛋糕上那隻活靈活現的小兔子,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他真的很想吃。
兔子逼急了會跳牆,陸季懷功成身退,見好就收。
他搖了搖手中的車鑰匙,将蛋糕遞過去。
江郁白自然接過,不負所望的跟在陸季懷身後胡思亂想。
冷靜下回憶,剛剛陸季懷叫他白白時的聲線,他好像……似曾相識,那低沉且溫柔的嗓音,有意壓低的聲線,好像有那麼一絲像男神的。
江郁白的理智飄忽,道德離散,他幻想着男神面對面叫他白白的場景,幻想着他跟在男神身後的場景,幻想着他們一起回家的場景……甚至,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給粉絲直播……
幻想總是無限美好的,尤其是在幻想對象遮擋全部面容時。
江郁白看向陸季懷背影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在不知不覺間,瞳孔流露出連江郁白不曾了解過的,如潺潺流水般的幸福愛意。
刺耳的鳴笛聲打破次元,将人從幻境抽離。
可前面的人終歸不是男神,江郁白很确定,那聲線雖然有些像,卻很不一樣。
陸季懷的聲音厚重且嚴肅,而男神的聲音裡有着從骨子裡透出的溫柔,那種溫柔平和、松弛卻又獨特,格外治愈。
江郁白想,可能是白白二字太過短小,發音太過簡單,才導緻聲音一瞬的相似。
也可能是因為,他上次聽見男神說“白白”二字太過久遠導緻的誤判。
粉色飄帶随風起舞,如輕紗拂過。
江郁白搖頭,也可能是因為小蛋糕走神的恍惚吧。
但他又想,如果男神真的是陸季懷似乎也不錯。
他們可以同住一個屋檐下,可以坐在一起吃飯,可以一起去晨練,可以一起做好多好多……哪怕隻是因為他是朋友家的晚輩。
站不住腳的幻想終究隻是他一個人的獨奏,江郁白自嘲的笑了笑:陸季懷是律師,男神明确否認他是律師的;陸季懷在國内,男神在國外;陸季懷幾乎不工作,男神卻是個工作狂……
仔細一想,他們真的是一點也不像啊!
此刻的江郁白甚至有些憎恨上一個時間的自己,他為什麼要去問陸季懷的職業,他如果不問,陸季懷就不會告訴他,那麼此刻他的就可以憑借這一絲絲的相像,讓他可以抱有一絲幻想。
可這一切,都被他自己親手打碎了。
江郁白不知道他是怎麼坐上車的,當他有意識時,車早已平穩的往前行駛。
後視鏡裡,不斷遠去的建築物再一次提醒着他,遠在國外的男神,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空間,甚至,都不可能在同一個夢境。
江郁白的腦中無意識的算着時差,男神那邊此刻應該是黑夜吧。
坐在駕駛位的陸季懷用餘光觀察着江郁白,透過裝着小白兔蛋糕的透明盒子,江郁白緊張得揪着坐墊的手無所遁形。
乖巧得将雙腿并攏,雙手放在身側淺搭在褲線的坐姿,陸季懷真的好久沒見過了。
上一次,恐怕還是回高中母校做演講的時候。
陸季懷想了一會兒,太久遠了,記憶已經模糊,竟想不起他當時都做了什麼。
看着越來越用力的手指,陸季懷為他新車的坐墊捏了一把汗,他想,他有必要,也有責任挽救一下:“白白是你小名嗎?我怎麼沒聽你舅舅說過?”
臨時起意的對話過于智障,陸季懷都沒想到他張嘴說出的話是如此,但為了以後,陸季懷覺得,必要的脫敏訓練還是要的。
“不是,這樣,方便,好記。”
他沒說謊,至少,林初當初是這樣對他說的。
而他也抱有一絲希冀,希望男神可以記得這個名字,從而認出他。
可惜,即便他和男神加了微信,男神也提及,不曾往那方面想過。
離開自己搭建的小窩,到處都是暴風雨。
江郁白的指尖在褲縫處反複,機械着,重複着。
太陽東升西落,日日往複,像運行的程序,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