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白本就炎症而發脹的臉,此刻更顯異樣:“不是,”
“别以為我年歲大就不懂你們小情侶間暗戳戳的秀恩愛,我也是看娛樂新聞的,不就是那對電影明星?”醫生扭身,用肩膀将眼鏡扶正,頭也不擡道,“咳,反正門□□錢,拍片往裡走。”
江郁白原本沒覺得拍CT被醫生簡稱為拍片有什麼問題,但經過剛剛的誤會,加至周遭女護士們奇異的目光,江郁白的思維就控制不住的往犄角卡拉裡鑽。
一種屈辱感從心底迸發,一瞬間,他的身上好似密密麻麻爬滿了螞蟻。
一點點侵蝕着,他本就千瘡百孔的身軀。
可若真要扒開衣服仔細看,卻又尋不到什麼。
而周圍人或許還會鄙夷的說一句矯情。
“您這也太跟時代潮流了,還接電影?什麼片都接嗎?”,陸季懷拍了拍江郁白的肩膀,眼神安撫,虛摟着往外走,“怪不得懂得比我們都多。”
直至距離那間帶着巨大玻璃的屋子好遠,陸季懷才尋了一處角落,将江郁白護在他與牆角處。
見江郁白面色緩和,才放心的專注手機,不一會兒,便有護士過來引着他們去做檢查。
江郁白的注意力全程都在肩膀上,絲毫沒覺察出什麼不合理。
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同樣身為37℃的人類,為何陸季懷的手那樣的燙,以至于他每一次都會被灼燒到。
拍CT的過程很簡單,從一個小門進去,又從另一個小門出來。
陸季懷站在玻璃窗後面,盯着電腦上的圖片和身側的白大褂交談了一會兒,而後才出來将結果告知他。
左側的兩顆歪了,右側的兩顆更歪。
“拔智齒需要等你消炎,我的建議是,明天消炎先拔右側,等漸漸恢複,我們再拔左側兩顆。”陸季懷将與醫生的交流,以一種簡單易懂的方式傳遞給江郁白。
他雖然不知道江郁白為何怕醫院,怕醫生,但身為江郁白的心理醫生,他有義務,也有責任,避免江郁白與醫生的過多接觸。
“他這個年紀的,你不應該率先帶他嘗試脫敏療法嗎?”
陸季懷蹙眉,腦中浮現樓下門診處那位帶着口罩的牙醫:他嘗試了,效果很糟糕。
陸季懷不再回憶剛剛與師兄的争執,他收斂情緒,向旁邊的自動售賣機走去。
販賣機應該是品牌贊助的,可選擇性很少。裡面除了一些簡單果腹的食物、紙巾、飲料外,隻有一種價格極其低廉的礦泉水。
沒有江郁白冰箱裡常備的那款。
陸季懷猶豫一怔,在數量上又加了一個。
當着江郁白的面,陸季懷喝了一大口,才将另一瓶遞給江郁白,道:“先将就一下,這是消炎去痛的藥,你吃上會好很多。”
“謝謝。”
江郁白剛剛腦子裡的思緒雖然被“全都拔了”所沖擊,卻也将陸季懷的一舉一動收入腦海,五感過剩的他自然也敏銳的察覺到陸季懷買水時的猶豫。
他略微踟蹰後,還是幫忙解釋道:“以前醫院裡的礦泉水和外面超市沒太多區别,甚至更貴。”
“很多來此看病的人舍不得,又不敢離開醫院去外面買便宜的水,就隻好去洗手間解渴、充饑。”
江郁白的聲音漸漸不再發顫,平穩流利許多:“後來,有一位路過的學生不顧記者阻攔,在直播鏡頭前将此慘痛揭開,才……”
“最初也不是這樣,販賣機裡會有兩種,一種貴一點的,一種便宜的。”江郁白的眼望向販賣機,剛剛布滿惶恐的眼神中多了些溫柔,“但這也加劇了貧富歧視,後來,經過好多方案、網絡征集,才有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水都是大自然的水,隻不過裝在不同的瓶子中,沒什麼太大區别的。”面對陸季懷炙熱的目光,江郁白又變得無措,“人…沒,你閉着眼喝,就沒那麼難喝了。”
陸季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猛咳嗦了兩聲:原本是怕他喝不慣,沒想到自己反被教育了一頓。
從見面至今,這是陸季懷第一次聽見江郁白能一次流利的說這麼長的句子,他終是不忍打消江郁白的積極性,便自認矯情,順着說:“沒錢人也可以有尊嚴的買水解渴,而有錢人,若實在嫌棄,也會派人出去買水,”
陸季懷點頭贊許,“确實是個不錯的點子。你這麼了解,不會是你想的吧?”
“啊,不是,我,我這,我隻是之前無意間、碰巧看見的,就…那位同學的那場直播,就,就多關注了些。”
越想裝得毫不在意,破綻就越多。
江郁白口中的舌頭都快将舌頭絆倒,他兩眼一黑,想再解釋,卻見陸季懷一個仰脖,整瓶礦泉水被他吞入腹中。
隻見陸季懷一個原地三分投,準确無誤的将塑料瓶扔進剛剛駛過的環衛垃圾車。
再看那單薄低廉的塑料,在那乳白色的塑料框裡,瞬間就淹沒于各種塑料包裝紙裝飾的飲料瓶中。
“最後還不是都得在垃圾桶裡相遇。”徐光宇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見陸季懷操作,也跑去販賣機買了一瓶,悶頭幹下,沖這邊一挑眉,流暢的胯下運球加九十度旋轉跳躍三分。
水瓶穩穩入框,徐光宇驕傲,湊近:“怎麼樣,帥吧。對了,對了,那學生帥不帥?是不是因為那次露臉也開始混迹娛樂圈了?說出來,沒準我還認識呢!”
面對過分熱情的徐光宇,江郁白往陸季懷的方向移了半步,道:“他當時帶着口罩,加上記者阻擋,沒露出太多。”
“應該也沒進娛樂圈。”江郁白補充道。
“多可惜,你看看,多好的揚名立萬的機會,怎麼就……”徐光宇替其遺憾。
“進不進娛樂圈,揚不揚名另說,你先來解釋一下這兩件。”陸季懷單手放在徐光宇的脖頸上,點了點他外套上的标志,威脅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