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候,工頭開始陸續招呼開飯。
祝明悅這時候又開始忙碌起來,這些河夫列成五隊,他就負責給其中一隊打飯。
舀水的勺子往一人碗裡添上大半勺,大家的分量都差不多,想再多要點是沒有的。
期間還有鬧事的嚷嚷着給他打少了,要求多添,被管事的鞭子一頓抽打,最後不管是準不準備鬧事的都噤聲了。
祝明悅眼睛睜得溜圓,生怕給别人盛少了,引人不滿起了争執。
等這些河工都吃上飯,祝明悅才終于又閑下來,和其他五個同事将鍋裡的殘羹撈出,一人分上半碗蹲在棚子裡吃上了午飯。
這黍子口感本就不好,更何況磨得不精細,裡面摻了不少麸皮,唯一順口一點的番薯還少得可憐,說句不好聽的,和他前世那些養豬場給豬做的飼料沒什麼區别。
但黍子難吃是難吃了點,但好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飽腹感強,祝明悅哏着咽頭咽下去半碗,肚子就飽了。
“欸聽說了嗎?溝河村的老張頭家又買了兩畝地回來。”
“我前些日子就聽說了,買的還是謝家的地,當時因為地價的事還和謝家老大起了好大一通争執,差點鬧到村長那兒去。”
祝明悅蹲在地上,用手指抹掉粘在碗沿的黍子面,正準備塞嘴裡,便被後方幾個嬸子的對話吸引住。
原來這邊的地是可以互買互賣的,那等他以後賺到足夠的錢是否也能在鄉下買上幾畝地,過早出晚歸的農耕生活?
黍子面順着手指往下流,粘膩的手感拉回祝明悅的思緒,他迅速将面塞進嘴裡,豎着耳朵繼續往下聽。
“你說這老張頭買那麼多田地作甚,我記得去年也是在謝家買了一畝地吧!”
“嗤,他家子孫多,多少地都種得。”
話剛落發出嗤笑那人又話鋒一轉,“倒是這謝大我是真看不懂了,他家統共就五畝地吧,去年賣了一畝,今年又賣兩畝,他們兄弟兩個我可不信能夠吃。”
“這誰能知道,而且聽說一畝才賣七兩,他要是全賣了才好,正好我也買一畝。”
幾人的聊天逐漸往家長裡短上靠,
再繼續往下聽也聽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目前他隻知道一畝地要七兩銀子。
他現在一天工錢二十文,雷打不動每天上工,三百五十天七千文,也就是七兩,這還是在不吃不喝不添置東西的前提下,這麼一盤算,他直接歇下了短期内買地的心思。
飯後他将鍋盆清洗幹淨,跟着其餘幾個嬸子一塊去賬房那兒結今天的工錢。
二十文拿到手,祝明悅在手上掂了掂,别說,重量還挺沉,這是他第一次靠勞動掙錢,心裡竟生出幾分成就感。
他将銅錢揣進懷裡,趁着現在天色尚明,馬不停蹄地往縣城趕。
他本是打算将這筆錢攢起來,過段時日買件像樣點的衣服,把身上這件還給崔谏,再買把普通匕首,用以防身。
可崔谏昨日卻突然說要繼續北上,現如今衣服肯定是還不成了,這完全打亂了他原本制定的計劃。
所以他今天幹活時都在思索着這二十文該如何作打算。
祝明悅腳步緩慢地在縣大街處遊蕩,這街中十分有趣,除了兩邊的門面敞開,路邊也擺了不少的攤位。
說是攤位,其實大多就是在地上鋪層布,上面擺上各式各樣的商品。
有賣女兒家用的,上面擺着各種低價的胭脂水粉和手帕發繩等,也有賣竹編的,籃子筐子應有盡有。
這些他都不感興趣,視線倒是被不遠處的書攤吸引過去。
祝明悅走到書攤前蹲下,粗略的掃了眼,果然一個字也看不懂。
攤主熱情地湊上前招呼到:“我這兒書種類多,您多瞧上一瞧,看上哪本了告訴我,我給您包好。”
祝明悅揣着兜裡唯一的二十文身家,面上卻絲毫不露怯,點點頭當是回應。
過了一會,他撿起其中一本擡頭問道:“這本多少文?”
“六百文,”攤主怕他嫌貴随即補充道:“我這可不算貴,您大可去縣裡書鋪打聽打聽,沒有哪家能賣出我這麼實惠的價格。”
祝明悅眸光微震,早在得知這本薄薄的書價格高達四百文時,臉上的表情就出現了一絲裂縫。
四百文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他祝明悅累死累活大半月的工錢。
他不動聲色的将書輕放下,生怕卷了點兒邊,攤主找他索賠。
“客官您還買嗎?”
“咳咳,”祝明悅捂着拳擋在嘴邊假模假式地咳嗽幾聲掩飾尴尬,“我再去别處逛逛。”
攤主急了,以為這是嫌他家比别家貴,要跑别家買去呢!連忙喊道:“三百八十文,我能給你的最低價,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