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可笑,以為便宜個二十文他就會買嗎?
他敢笃定,這攤主若是知道他身上隻揣着二十文,定會以為他是在尋釁滋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祝明悅面對對方的挽留,頭也不敢回,狼狽逃竄。
直至換了條街道,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想到崔谏送給他的月牙兒玉佩,他頓時又覺得心頭烏雲遍布。
書他是真心買不起,可總得送個回禮才是,無論價值多少,總算是他的一番心意。
天色逐漸昏暗,他心裡有些着急了,走來走去最後駐足在一處發飾攤前。
祝明悅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隻木簪。
這簪子大概是攤主的得意之作,單獨放在最顯眼位置。
雕工上比起其他來确實能看出用了些心思,光這雕刻的紋路就比其他要複雜,表面的光滑度也比其他要好。
祝明悅回想起崔谏頭上的簪子,一隻極其粗糙的木簪,祝明悅甚至懷疑就是崔谏随手在路上撿的一根木枝,用刀削幾下的程度。
同樣是木簪,崔谏頭上的和眼前這支可比不了。
祝明悅當即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将這簪子拿下。
攤主是個爽快的老年人,見他誠心願意買,直接告訴他四十文是最低價格。
筷子大小的木頭雖不值錢,但雕刻起來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成本,祝明悅心裡明白這價格不算貴。
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把狠下心道:“我就帶了二十文,您看能否”
“不可,二十文我是決計不會賣的,你這娃兒倒是精明的嘞!”攤主臉色稍,對他頓時沒了笑臉。
祝明悅被這麼說,羞地快擡不起頭,趕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簪子我是誠信想要,可我錢沒帶夠,我想先付您老人家二十文,把簪子帶走,明天這時候把剩下的還您。”
“那也不行。”攤主搖頭,俨然不想再和他做這筆生意,連買個木簪子都要賒賬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想把人驅趕走,别耽誤自己做生意,哪知一擡頭被眼前這一幕吓一跳,“就一支簪子,至于嘛!大不了我給你預留着,你明日再來買,怎麼還哭了。”
祝明悅眼裡蓄滿淚水,并且還在以一個極為可觀的速度往外湧,他眼睫顫動,任由眼淚如豆大的珍珠般下滑落,臉上适時出現了三分委屈三分倔強四分脆弱。
“您知道的,我從小就沒了爹娘。”
沒見過世面的老攤主哪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被這話打的措手不及。
“這……我也不知道啊。”
祝明悅被噎住,當作沒聽見,繼續哭訴:“我自幼便沒了雙親,從此成了孤兒,叔不疼舅不愛,小白菜啊地裡黃啊”他說着說着險些唱了出來,連忙切入主題,
“今日是我生辰,我就想對自己好一回,這簪子我打一眼就相中了,明日再買,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诶喲,可憐娃兒,你早說是這麼回事我還能說你不成?你也别傷心,這簪子你先拿走,剩下的錢明日給我,就當我做了件善事。”攤主把簪子推也似的塞進祝明悅手中,“快拿着,把淚珠子趕緊擦擦,讓别人看見還以為我老頭子欺負人嘞!”
“這怎麼行,萬一我跑路了不還你錢可咋辦?您老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祝明悅簪子到手就攥着不放,但嘴上卻還在茶言茶語。
老攤主就納悶了,這娃兒可真奇怪,簪子不賣給他他就哭,真賣給他了又擱他面前推上了,敢情前頭求自己把簪子賣他的和現在面前站着的不是同一人?
“你可沒那個能耐,除非你以後不來縣城了。”老攤主粗聲粗氣威脅道,“把錢給我,帶着你的簪子快走。”
祝明悅聞言不裝矯情了,把錢一股腦掏出來遞給對方。
“您真像我曾祖,看着不好惹,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可善良了,好人肯定有好報。”
攤主沒想到還能撈上一頓誇,又有些高興了,随口問道:“你曾祖高壽?”
祝明悅歪頭思索片刻後答道:“八十又九。”
攤主一聽更樂呵了,“那确實是高壽了,好人有好報看來不假!”
祝明悅用袖口把簪子表面擦的油光锃亮,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越滿意。
“對了,我忘了說,我曾祖父四十多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這句話說完,祝明悅沖人揮揮手,逃也似的跑遠了,生怕跑慢了被人追上一頓好打。
老攤主楞在原地反應過來後氣得吹胡子瞪眼,誇他和自家高祖好人有好報,結果人曾祖還沒活過天命之年,這不是夭他壽麼!
其實但凡了解祝明悅家庭情況的都知道,他沒說假話,他曾祖父某種意義上确實屬于得了好報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