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為時緊握筷子的手指“咯吱”作響,他胸膛悶悶的,心情從未像今天這般低落。他擡頭悄悄看向對面的姜過早,此時姜過早正全神貫注的看宋名望的口型,他應該看出來了。
他們的父母沒有領證,他們僅僅算作名義上的兄弟,對他來說形同虛設,若父母領證,他們之間那道障礙将會更加難以跨越。不,應該說絕對不會被父母認同。
姜過早看完宋名望的話後直接轉眼看柳靜的回複,他很了解柳靜的喜怒哀樂,柳靜面對這話,沒有任何喜悅之色,反而平淡到似乎根本不在意。
大約十年前,他們本來是要領證的,恰逢姜過早走失案發生,加上宋家不認同柳靜,喜事就擱置到現在,現在宋名望的父親舊事重提,基本闆上釘釘了,宋名望将成為他戶口本上的父親。
姜過早對“父親”這個詞有很深的心理陰影,還有他的人工耳蝸手術,他之前體檢身體各方面都達不到手術的标準,為了不影響高考,柳靜決定等高考結束後再考慮人工耳蝸的事情,可随着時間慢慢推移,姜過早對耳蝸手術産生了一種懼怕。
他生怕就算做了手術也聽不見聲音,這無異于将他和柳靜唯一的希望澆滅,他不想承受期待之後沉重的失望,和母親要結婚一樣,他就想安于現狀,什麼都不想改變。
他的意願無關緊要,和他本人一樣,在事情的決策上他永遠是執行和遵循者。
柳靜沒有立馬同意,宋名望察覺到氣氛不對,五官立刻闆起,話裡話外透露出質疑,“你有想法就說,别藏着掖着。”
柳靜很快恢複狀态,她露出賞心悅目的笑容,“不是,我就是...太驚訝了,沒想到爸爸他還記挂着我們的事情。我作為晚輩自慚形愧。”
柳靜很聰明,提前用“爸爸”代稱宋名望的父親,果不其然把宋名望哄得高高興興,“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我父親就算心腸再怎麼硬也是抵不過時間,你放心吧,有我在。”
有我在。
當初宋家以老爺子為首,全員戳着柳靜的脊梁骨挑她毛病時,宋名望在哪裡?宋家用所謂的家規打壓她時,他又在哪裡?如果他真的有站在柳靜這邊,哪怕一點,他們早就已經領證了。
柳靜笑顔如花,端莊美麗的如少女般令人心神蕩漾,“...我當然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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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結束,宋名望去上班了,宋為時繼續回到樓上學習,姜過早本也想上樓的,卻被柳靜叫住。
“香香,好久沒和媽媽去逛街了吧?”柳靜狡黠眨眼。
姜過早心領神會,柳靜一定是想和他單獨說宋名望的事,柳靜心思細膩,她肯定擔心姜過早對她要結婚的事有壓力,所以提前開導一下。
姜過早還真沒有什麼壓力,隻要母親開心就好,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他點頭同意,上樓換件衣服就下來了。
兩人來到門外,在路邊打車的功夫,柳靜将姜過早從頭到尾觀察了個遍。
姜過早剛出生時的模樣曆曆在目,小小一隻跟貓崽一樣,在ICU待了一個月才投入她的懷抱,喝上人生中第一口奶。看小小的生命在她懷裡頑強蠕動,當時她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的孩子。
後來她和姜過早的生父鬧離婚,離婚冷靜期時姜父把姜過早從她爸媽那兒帶走,整整一周沒有音訊。
柳靜帶着警察找上門時,姜父早就人間蒸發,房間的地上隻剩下倒在血泊裡奄奄一息的孩子。
因為此事,柳靜父母相繼氣到住院後來離世,兒子又半死不活的在重症室裡熬時間,生死離别與骨肉傷痛一起襲來,每分每秒都将柳靜心髒淩遲。
她幾次産生輕生的念頭,而就在她人生最黑暗難熬的時光裡,宋名望出現了。
她長得有幾分像宋名望的前妻,為此宋名望看待她的眼神很不太正常,宋名望主動提出幫忙,條件就是當他孩子的媽媽。
後來事情就發展成現在這樣。
如今她兒子的身高已經超過她,白白淨淨,儀表堂堂,盡管耳朵聽不見卻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是她的驕傲。她愧對姜過早,所以為了姜過早,她什麼都可以做到。
視線的最後定格在了姜過早脖子纏繞的圍巾上,淺咖色的圍巾圖案和細軟花色有點眼熟,柳靜一時間記不起來,也沒有多想。
“香香,”柳靜喊着姜過早的名字,擡手幫他整理一下圍巾,“媽媽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姜過早聽話點頭,【我知道。】
“可能話題内容比你想象的還要沉重難懂。”
姜過早眉心蹙了幾分,柳靜想對他說的話可能并非開導那麼簡單。
“但是你會支持媽媽,站在媽媽這邊,對嗎?”
“嗯。”姜過早低調出聲,柳靜摸摸他的耳朵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