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皇後剛吃掉我的丞相,我就拿起旁邊的黑馬,吃掉了他的白子皇後。
葉落白垂下了眼睑:“我輸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有些低落地小聲回答:“我死了一個相一個馬,皇後也被逼死,而你卻隻死了一匹馬和幾隻小兵。”
“那又怎樣,還沒到最後,不能說明什麼。”我說,“所以你是打算放棄了嗎?”
葉落白沉默了一會兒,重新拿起棋子:“我沒有打算放棄,我隻是……”
隻是在想為什麼時醫生的下棋技巧和思路,會和自己這樣相似。
幾乎就像是在和一個更更厲害一些的自己下棋。
十幾分鐘後,我移動了最後一顆棋子,将黑色的車隔着大半個棋盤将到了白子的皇帝面前。
“将軍。”
葉落白的白子皇帝再無任何逃跑餘地。
“我早說我輸了。”葉落白放下棋子,不知在想什麼,臉上露出了些許複雜。
我把王媽端來的熱牛奶遞到他面前,然後開始一顆一顆把棋子小心翼翼地收拾起來。
“你隻是現在輸了一局而已,但如果剛才你在中途就放棄,那麼你将會輸給我無數局。”
葉落白拿着牛奶,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我。
我收拾好棋盤,擡頭提了提臉上的金絲邊眼鏡,正對上小少年複雜而帶着點憂郁的目光。
我沖他笑了笑:“喝完牛奶該睡覺了吧。”
他頓了頓,慢慢地點了下頭,然後在我的目光注視下,他把溫熱的牛奶喝完,站起了身。
王媽趕緊走過來好聲地說道:“小少爺,我給你拿了套新的睡衣,換一套再睡吧。”
葉落白垂着眉點頭:“嗯。”
王媽把心準備的睡衣遞到少年的手上,少年走了幾步,卻在上二樓的樓梯口停了下來。
我還坐在沙發上觀察着那副國際象棋,感受到背後有一道視線,回頭看向了他。
他垂下視線,輕聲地問我:“明天……我們還能一起下棋嗎?”
“嗯?”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勾起嘴角問他,“你還想和我下棋?”
葉落白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我說:“那你得先告訴我,今天為什麼把自己鎖到地下室裡?”
葉落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我:“我讨厭自己。”
“為什麼?”我問。
“我不想再傷害别人。”他答非所問,小聲又極輕地說,“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就應該……”
從這世上消失的。
“我答應每天和你一起下棋。”我忽然打斷他,聲音有力地道,“一直,每天,直到你厭煩為止。你看怎麼樣?”
葉落白的話語止住了,他抿了抿唇,然後點頭,又轉身回了房間。
站在我旁邊的王媽目送她的小少爺上了樓,開口對我感歎道:“時醫生,落白小少爺好像挺喜歡你的。”
“嗯?”
“之前葉先生也請過兩個心理治療師來家裡,但每一個小少爺都不喜歡。”王媽回憶着說,“他幾乎沒主動和那兩位治療師說過話,也不願意親近,更别提下棋了。我有時候都在想,這好好的一個孩子是不是有那什麼孤僻症啊,怎麼會不願意和别人有一點點的互動呢?”
……王媽這說的,是那個時候的我沒錯了。
從上小學開始我就性子孤僻,不愛結交朋友,在學校裡隻做兩件事:上課學習和寫作業,即使有同學想來和我套近乎,我也隻是冷淡地應一聲,更多的也不會再去搭理。
而至于葉律成請來的那兩個心理醫生,我更是一個都不喜歡,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讨厭的人強顔歡笑?所以無視他們是當時的我最好的選擇。
當然,現在的我是知道了,葉落白的副人格,應該是在背地裡幫着他幹了不少折磨人的壞事。
但當時的葉落白不知道,他每次都在被副人格控制完身體後,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懊悔中,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做出那些偏激又傷人的事,自責為什麼自己當時會無法控制自己……
有時甚至自責後悔到想要讓自己消失,讓一切一了百了。
我的思緒漸飄漸遠,直到葉律成叫了我好幾聲:“時醫生?時醫生。”
我回過神來,從沙發上站起身,沖他點了點頭:“葉落白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這會兒回去睡覺了。”
葉律成說:“剛剛我聽王媽說了——你看現在挺晚了,要不再留在我這兒休息一夜吧?”
我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淩晨兩點半,為了葉落白的事情這樣一通折騰,也确實挺累人的。
“好。”
聽我答應,王媽立刻去客房裡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說實話,比起睡在又硬又小的診所休息室,我更喜歡睡在這大别墅的客房裡。雖然比不上我前世豪擲千金的上億豪宅,但至起碼能讓我睡個好覺。
第二天上午,我起床穿好衣服,剛打開房門,就看到門口地上放着一個白色的盒子。
王媽正好路過,對我笑眯眯地說:“時醫生,這是小少爺給你準備的禮物。”
禮物?
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了,過去的我,還會給别人送禮物?
“是啊,早上我看到他親自放到你門口的,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時醫生可以打開看看啊?”
我也來了興緻,拿着禮物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拆開了禮物盒。
剛打開盒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鼻而來。
王媽的臉色僵了僵,接着,她就看到我從盒子裡拿出了一件帶血的白色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