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卻不一樣,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鐵門口隻有一個穿着黃色制服的人。
他帶着頭盔,還帶了個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高挺的鼻子。
棘梨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青玫這幾天曾犯花癡,說遇到一個外賣小哥,雖然帶着口罩但還是可以看出來特别帥。
裝着奶茶的塑料袋交接中,兩人都沒松手。
與此同時,四目相接,兩人俱是一愣。
棘梨本來以為,那場車禍,和那場火,久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可看到這雙眼睛,那些塵封的記憶,或者說是被迫塵封的記憶,都争先恐後冒了出來。
眼前的男人被打碎,然後又一點點重組,最後成為記憶裡的少年的模樣。
記憶裡十八歲的少年沖她笑,眼睛和現在眼前這雙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又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她顫抖着聲音,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試探,“哥哥,是你嗎?”
于彌握緊了奶茶店的包裝袋,聲音澀得可怕,“……是我。”
隻是說了這兩個字,卻好像爬了十幾層樓梯,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以至于他接下來喚她的名字,帶了點氣若遊絲的感覺。
“梨梨,是我。”
*****
葉椰在宿舍等得着急,就下樓去取個外賣而已,怎麼就一去不複返了?
瘋狂艾特無果後,她撥了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被挂斷,等她開始發毛,胡思亂想起來,“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等到她開始搗鼓着要不要去告訴導員,這個不靠譜的棘梨才終于發來消息。
【我遇見個熟人,一會兒再回去。】
發起一筆轉賬。
【你們再重新買一份吧,不用買我的。】
葉椰嘟囔:“到底是什麼熟人啊?”
洛水的秋天總是這樣短暫,昨日剛下過一場秋雨,樹葉還沒有發黃的迹象,天地萬物都在這夏與冬的夾縫之中,有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不是酷暑,就是寒冬,好像人的一生,就是由這些不斷的痛苦而組成,春和秋,都太過短暫,也太過飄渺,隻能成為一個似幻的美夢。
如今,她們在這夢幻的秋裡相逢,雀躍的卻隻有棘梨一人,于彌的眼裡淨是苦澀。
某家不知名卻足夠偏僻的小小咖啡廳,這個時間點沒有什麼顧客,他們占據了窗邊的位置,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樹葉往下落,明明還是生意盎然的綠色,生命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于彌很是局促,摘下頭盔,即便帶着口罩,從側臉蔓延到脖子處的猙獰傷疤也能被看出來,這是那場火災留給他不可磨滅的印記。
棘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初見時的興奮褪過去,多年未見,他們變得生分起來。
她喝了口面前的水,又摸摸脖子,“哥,你還活着,這麼多年怎麼從來沒找過我,我還以為你也……”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來。
于彌苦笑道:“梨梨,當年的事……算了,你那時候還太小,應該不記得了。”
棘梨不滿反駁:“我當時都十四歲了,又不是隻有四歲,怎麼會不記得?”
于彌還是苦笑,隔着這四年的時光望向她。
十四歲的棘梨當然會記得,但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又怎麼會記住呢?
這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永遠都不想要她知道。
率先打破僵持的是于彌,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他變了很多,和棘梨記憶裡的那個少年不太一樣,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樣。
他先問了棘梨在青家的情況,得知她過得很好也沒有真正放松,他擔心這是棘梨為了讓他放心而編造的謊話。
畢竟那一家自诩高貴的人,其實背地裡是什麼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棘梨也問了他的情況,發生變故的那一年,于彌和現在的她一樣,正好也是十八歲,剛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如果安安穩穩走下去,他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頂着傷疤一無所有在社會上讨生活。
棘梨不是個愛哭的人,但此情此景下,眼睛也濕潤起來,不動聲色用手背蹭了一下眼角,她開口道,“哥,我現在有錢,你去治傷,然後重新讀書,重新生活吧。”
于彌道:“我不能要你的錢,再說了,你一個學生,哪來的錢,我這幾年也攢了幾個錢。你這個年紀就是來享福的,不用擔心這些事情,沒錢了就跟哥說,哥給你轉。”
棘梨又随口扯了個謊:“我怎麼沒錢了?當年我爸媽車禍,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呢。我雖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得出來,當年的事情,和青家有關吧?這錢你必須拿着,要不然我真的過意不去。”
于彌打斷她:“當年的事情和青家沒有關系,就是一場意外而已。”
棘梨驚訝:“哥……”
于彌道:“既然是意外,就讓它過去吧。”
棘梨沒說話,良久才道,“好吧,但是你要是還當我是妹妹的話,就聽我的話,先去治燒傷,然後什麼都從頭開始吧。哥,你知道嗎?我看見你還活着,我真的很高興,所以你一定要過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