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平安堅決貫徹八小時工作制,要不是今天下午沒開業,喜樂飯店一般不賣夜宵。
她都想好做什麼飯了,隻是晚下車一會,拉好的顧客全沒影了,估計都便宜了路口小吃攤。
痛,太痛了。
明明他們下車的時候還在點頭答應,怎麼不守信用呢?就算坐過了站着急回去,也可以吃頓飯再走嘛。
但人跑都跑了,還是抓緊眼前的顧客更重要。
葉平安一臉真誠地走回司機身旁,“末班車不着急交班,嘗嘗我手藝?”
她越走越近,司機突出的眼球突突跳着,五官擠在一起,本就慘白透着青灰的難看臉色,越發發青。
“怎麼這樣看着我?放心,賠償已經賠了,那就翻篇了。我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小心眼嗎?”
葉平安越過圍擋,自來熟地拍着司機肩膀,壓低聲音,“你看,你親朋好友這麼多,見面就是有緣,就給我介紹介紹生意呗。新客首單九九折優惠,給你1%的返點。”
司機肥胖膨脹的軀體被拍得啪啪震動,打地鼠的地鼠一點一點往下縮,越來越矮。
他大肚腩擠着一堆遊泳圈肥肉,看不到腿。滑下椅子的姿勢很奇怪,像是根本不存在下半截身軀,縮回了駕駛座裡,和車廂融為一體。
葉平安順手拎住他,“師傅你該減肥了,瞧瞧,站起來都往下滑。我家藥膳最适合調養身體了,來試試呗!”
車廂快散架了似的震動起來,司機直勾勾盯着她,雙手沒有骨頭般纏住葉平安手臂,上半身後仰,拔河一樣試圖把她拉回來。
“你同意就好。”葉平安感覺到抓住的力量,興高采烈地反手握住司機胳膊,“知道你胖,不方便走動,我拉你啊!”
黏膩柔軟如沼澤的座椅困不住葉平安,也拉不住被抄着手臂拽起來的司機。
司機身軀從肥胖的肚子開始變形,被拉長。拖出駕駛座隻能看到撐得鼓鼓的褲子布料,看不到褲腿縫隙,更看不到腳背。
他下半截軀體貼在地上,沒有腳步聲,像蛇在爬行,走過的地方隻留下一道黑色黏液。
夏子涵剛下車,驚魂未定地站在公交車外,看着葉平安返回的背影一動不敢動。
之前下車的人全消失了,她真的逃離成功了嗎?
她聽不清公交上在說什麼,隻能看着老舊公交震動,髒兮兮車窗後隐約有一片又一片烏黑黏液滴落,夏子涵被拽過的腳踝好像又開始疼了。
她不敢低頭看,目光都不敢挪開一秒,生怕陰影裡冒出一隻手把自己拖走。
夏子涵瞳孔猛然放大,驚恐地看着前車門。
葉平安拖着肥胖的司機,滿臉笑容地走了下來。
葉平安一手拎裝筍的袋子,一手拖着司機,滿載而歸徑直走上台階開門。
卷簾門拉開,她推了推司機,“怎麼不走了?”
司機黏膩的汗水濕透了衣服,身後一道黑色黏液一直連到車上。
他身形變矮了很多,一大坨坐在門口,脖子緩慢轉動,對葉平安搖了一下頭。
“走不動了?着急回去交班?”葉平安了然,“行吧,給你做個快的。”
司機僵硬地坐着,仿佛凝固的雕塑。
“葉老闆——!”夏子涵看着司機走近,差點尖銳爆鳴,卻害怕得隻發出氣聲。
她一步追上葉平安,擠在另一側一起進門,離司機遠遠的才敢說話,“他他他怎麼下來了!!!”
葉平安一頭霧水,“吃飯啊。你吃不吃夜宵?”
夏子涵驚詫地瞪大眼睛,“你不打他?就像車上那樣——”
“說什麼呢!”葉平安比她還詫異,一本正經地打斷,“我這麼遵紀守法怎麼可能打人?車上是他們碰瓷,我好心好意幫忙好不好?小同學,你的思想很危險啊,打司機危害駕駛那是犯罪。”
夏子涵張口結舌,“可他是髒東西……”
葉平安無語地扯了她一下,“小聲點。人家是長得磕碜了點,有點像鞋拔子臉,但你也不能當面罵人啊。”
“你感冒了人都糊塗了,車上就睡一會醒一會的,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
葉平安摸摸她額頭,“果然發燒了。不打算吃夜宵就趕緊回去吃藥,别把人燒傻了。”
“我真的被髒東西抓了,疼死了,肯定青了。你看!”
夏子涵彎腰挽起褲腿,頓時愣住。
腳踝隻有一點被鞋後跟磨紅的痕迹。
“下午在地裡路不平,新鞋磨腳了?”葉平安把杯子塞到她手裡,按着人坐下,“喏,喝點紅糖水。說了不要封建迷信吧,恐怖故事看多了,做夢都是噩夢。”
騰騰熱氣熏着冰涼的臉頰,夏子涵呆呆捧着杯子,飽受驚吓的大腦像變成了一團漿糊。
有鬼?沒有鬼?
真切的恐懼冷汗還黏在背上,但葉老闆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葉老闆又是拉着按摩又是打架拖走的,就算是人也要生氣的吧?要是真的有鬼,她們能連油皮都沒破,這麼簡單活着離開嗎?這麼看,更像是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