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堯找了棵大樹,輕輕地把林妙儀放下。
又在地上挑挑揀揀,才終于選中了一節樹枝墊在她腳下。
右手持劍雙手抱于胸前,站在林妙儀的身旁。
月光下,他低頭看着眼前這個瘦小嬌弱的女子,眼神裡是少有的溫柔,他輕輕問道,“值得嗎?”
林妙儀沒反應過來,她擡眸看向沈堯,“你說什麼?”
“為救一人犧牲這麼多,值得嗎?”
值得嗎?
死了三個護衛,腿也瘸了,胳膊也受傷了,王遠之還生死未蔔。
林妙儀低下頭,歎息,“可我……總不能看着他去死吧。”
“榮王殿下天潢貴胄,尚且能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跑這一趟,我……又何必問值不值得?”
…………
半柱香後,阿招終于攙扶着王遠之一夥人出現在視線裡。
王遠之在看到林妙儀的那一刻表情明顯放松。
他并未因林妙儀将他扔在那獨自走掉心生埋怨,反倒慶幸她此刻安全。
“表哥你怎麼樣!”林妙儀用手撐地要站起身,一隻手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伴随着頭上傳來的一聲嘲諷,“先顧好你自己吧。”
林妙儀又坐回了地上。
好在王遠之和護衛的傷也并無大礙,隻是身上不同地有一些咬傷和抓痕。
阿招和吳毅也均是一些小擦傷。
經過兩次奮戰,雙方也不再充滿敵意,竟有些同盟戰友的感覺。
而且沈堯也實實在在地救了他們兩次。
分别的時候,王遠之躬身,鄭重其事地作禮,“榮王殿下今日大恩,王遠之銘記在心。”書生氣的臉上都是感恩。
沈堯不習慣别人對他這麼客氣。點點頭算是回應。
而且他也有私心。
若王遠之他們出事,那些狼也難免不會再攻擊沈堯幾人。
更何況若林王兩家派人來尋,這大山裡的秘密怕是再也守不住。
等大家都把傷口簡易的包紮好,沈堯牽馬走過來。
他把目光轉向林妙儀,低聲問道,“還能騎馬嗎。”
林妙儀眉眼彎彎,聲音也輕快,“應該沒問題。”
她現在隻想着能回到王家好好吃一頓,再睡一覺。
沈堯站起身,眸光輕轉,落在林妙儀的睫毛上,濕漉漉地像冬日寒風裡的一抹潤澤,他伸出手。
“什麼時候回都城?”
林妙儀握過他的手就勢站起身,将發絲别于耳後,眼中柔和,望向遠處的山脈,天邊一道紅光若隐若現。
這一夜終于過去。
她輕聲回道,“等外祖父病好了就差不多吧。”
回去後她便又是林府的小姐了。
“好。”沈堯表情嚴肅,竟不似平日的戲虐。
天各一方,以後,怕是很難再見了。
也好。
林妙儀垂下頭,眼睛裡星星點點,竟像是還有話要說。
沈堯卻用力拍着馬身,低聲道,“去吧。”
馬兒得到了指令奔跑出去。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妙儀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
才終于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王爺!”
阿招扶起沈堯,才發覺他的肩膀早已被血浸透。
王遠之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前抵達儋州附近的華鎮。
他提議,“先找個客棧歇歇吧,我再去醫館找個大夫來。”
林妙儀沒有遲疑便答應了,畢竟這個樣子回家,也隻會讓王宛如心疼。
王遠之扶着林妙儀從馬背上下來,伸手卻摸到了一手的黏膩,仔細一看,滿手血紅。
他表情驚恐,“你受傷了?”
林妙儀疑惑地伸出袖子才發覺,她被咬傷的明明是左胳膊。
而此刻,她的右邊袖子卻已被鮮血染紅。
…,……
林妙儀在客棧裡梳洗完畢,身上清爽不少,腳也已上好了藥,馬上就可以回王家了。
她看向床上疊放整齊的裘皮。
不曉得沈堯怎麼樣了。
林妙儀回想起在山口處分别的場景,這個傻子……明明傷口裂開了還要背她走那麼遠的路。
樓下卻突然傳來一陣陣吵鬧聲,林妙儀推開窗,向下看去。
隻見樓下百姓均站在道路兩側張望,道路中間,是一排浩浩蕩蕩的隊伍,隊伍之中,還有一個巨大奢華的的轎攆。
人群中幾人小聲議論的聲音飄了上來。
“這不是榮王得隊伍嗎。”
“榮王回冀州啦?”
“這麼多年一直為質子也是不容易呢。”
她放眼望去,轎攆中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隔着金絲帷幔若隐若現。
林妙儀雙眸微動,好一招金蟬脫殼。
王遠之也望着榮王的隊伍也是神色複雜,他心中有太多的問題。
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但是此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想跟林妙儀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