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沐白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雨水從發梢滴落到屏幕上,模糊了那些粉色氣泡和顔文字。
豪宅的地下車庫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楊沐白甩掉濕透的球鞋,赤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智能管家柔和的電子音在黑暗中響起:“歡迎回家,沐白少爺。已為您放好熱水,水溫38度。”
浴室的鏡面起霧了。
楊沐白盯着朦胧的鏡中人,突然一拳砸在鏡子上。
裂紋從中心輻射開來,将他的臉分割成扭曲的碎片。
熱水沖刷着泥濘和血迹,在瓷磚上彙成淡紅色的溪流。
楊沐白機械地搓洗着手臂上的淤青,何茜過肩摔時留下的指印已經變成紫黑色。
“您有十一個未接來電。”
智能管家在門外彙報,“先生于21:48來電詢問生日宴會情況,太太于22:15——”
“全部删除。”楊沐白關上花灑,水聲戛然而止。
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脖頸下一道新鮮擦傷。
楊沐白站在衣帽間的全身鏡前,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陌生的自己。
栗色長發垂到腰際,指甲上還殘留着生日宴會前做的兔兔彩繪。
梳妝台上擺滿瓶瓶罐罐,标簽寫着“Omega肌膚養護”、“信息素增強精華”。
最顯眼的位置放着程淩送的那把□□,藍寶石在暖光下像一滴凝固的淚。
楊沐白抓起剪刀時手在發抖。
第一縷頭發落在地毯上時,他想起初中那年被高年級罵“二椅子”,是程淩一拳打掉了對方的譏笑。
其實那時候,他隻是臉長的漂亮些,已經練了巴西柔術,完全有反擊那群人的力量。
但他還是好喜歡,被程淩保護。
好喜歡好喜歡,程淩為他出頭的樣子。
剪刀的咔嚓聲越來越快。
栗色發絲像秋葉般紛紛墜落,露出他蒼白的耳廓。
當最後一縷長發落地時,鏡中人變成了個陌生男孩,眼睛大得驚人。
電動推子的嗡鳴持續了十分鐘。
楊沐白摸着紮手的寸頭,後頸腺體暴露在空氣中微微發燙。
他打開窗戶,把價值上萬的護發精油連瓶扔進庭院。
衣帽間最裡側的保險箱裡,鎖着真正的楊沐白。
巴西柔術黑帶證書,青少年機甲模拟賽冠軍獎章,還有一張初中時和程淩的合影。
那原本其實是張集體照,春遊的時候拍的。
但後來,他把他和程淩摳出來,放大後做成了雙人照。
照片裡兩個男孩勾肩搭背,都留着刺猬頭,對着鏡頭比中指。
“啟動清潔模式。”
楊沐白對着滿室狼藉下令,“所有化妝品、裙子、飾品,全部處理掉。”
智能管家的藍光掃過房間:“确認删除‘Omega完美養成計劃’所有相關物品?該操作不可逆。”
“确認。”
當粉色床單被換成深灰,兔子抱枕消失無蹤時,楊沐白點開了那個五百人的Omega群。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五分鐘前:
月亮彎彎:小白兔老師怎麼一直不在呀?急求撩A攻略!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停留許久,最終打下一行字:
小白兔老師:抱歉,我要退群了。其實我還沒分化,而且……可能根本不是Omega。
發送完畢,他迅速退出登錄,卸載了那個粉紅色圖标的APP。
手機桌面瞬間空出一塊,像被拔掉的蛀牙留下的洞。
書房裡的老式唱片機,還在播放《Omega孕期舒緩音樂》。
楊沐白扯掉電源線,從抽屜深處翻出落灰的機甲戰鬥模拟器。
連接投影的瞬間,整個房間被星海淹沒。
他戴上神經接駁頭盔時,後頸腺體突然刺痛起來。
那裡正在發燙,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模拟器啟動的藍光中,楊沐白想起程淩被束縛帶捆住的手腕,和何茜跪地求婚的背影。
“戰鬥模式啟動。”
電子女聲宣布:“默認對手:星際海盜集團。”
全息投影裡,三十米高的機甲緩緩站起。
楊沐白握住操縱杆,指關節咔咔作響。
當第一枚光子炮呼嘯着劃破虛拟夜空時,他發現自己滿臉都是冰涼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