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找吧。
今天天氣不錯,惱人的楊絮剛被沙塵暴吹散,郁棘安頓好警長,沒套雨衣就走出去。
走着走着,郁棘掏出手機,點開了視頻錄制。
他有時候會錄些生活視頻,不發布,不剪輯,隻是存起來,替代他一筆不想動的日記。
視頻零零碎碎,拼圖一樣散在相冊裡,等待着某一天,某一個郁棘能拼湊成一幅畫。
現在,郁棘踏上昨天撞他鼻子的橋梁,決定給這些碎片湊出一個系列。
“男大學生為何流浪橋洞?”
這名字太營銷号了,郁棘拒絕。
他忽然想到家裡的警長。
兩個生物刷新點一南一北,完美對稱,郁棘腦中靈光一閃,“尋貓行動第一天。”
“昨天沙塵暴,貓出現在全是垃圾的橋洞,可能是為了避風,”郁棘認真地翻下橋拍攝,又給立柱殘存的苔藓一個特寫,“這是貓爪留下的證據。”
“貓剛剛回到案發現場,拆掉了塑料袋,然後不知去向,我現在要去公園裡找貓。”郁棘邊走邊說。
一進公園就是塊大空地,廣場舞音樂猶有回音,鵝卵石步道與橡膠跑道統領内外圈,健身設施孤零零地随風輕晃,壘起的小山坡上散着幾座亭子。
郁棘爬上爬下,把亭子、長椅之類适合流浪漢睡覺的地方排查了個遍,也沒瞧見“貓”的影子。
“貓藏的很深,尋貓行動第一天,失敗。”他失望地說。
但他也不想就這麼快回去,公園裡不冷不熱的微風緩緩吹着,空氣裡都是植物與泥土的味道,郁棘挑了個路燈旁的長椅發呆。
燈光昏暗,隻能照亮方圓半米。
一旦孤身一人,郁棘就會胡思亂想。
在光下待得太久,就會對藏在暗處的東西視而不見,世界變成純粹的黑,隻剩一束光,和光下的郁棘。
沒有人際交往,沒有成敗優劣,沒有話要說,沒有事要做,什麼都沒有,大腦與周遭一同陷入虛空,就這麼待着,像具永生的屍體。
“你犯什麼病呢?”虛空裡冷不丁響起道聲音。
郁棘吓得差點沒喘上氣,心髒砰砰砰亂跳,像被子彈擦邊而過的氣球。
他捂着胸口俯下身。
仇躍一屁股坐在旁邊,慢慢撫過他後背,幫他順氣,“呦,除了腦子你心髒也有病啊?”
“你……閉嘴。”毫不意外,郁棘又結巴了。
“怎麼還結巴啊,你這是準備多湊點病打豎杠當博主起号呢?”仇躍發現這人衣服摸着又軟又滑溜,沒忍住多摸了幾把。
“你個,流浪,m,漢……”郁棘差點說成貓,幸好他說話慢,很快就敷衍過去,“還懂,起号?”
“技多不壓身,”仇躍撇撇嘴角,又挑挑打着橫叉的眉毛,“不過比不上大少爺您,病多不壓身。”
“你,從哪,來的?”郁棘心髒終于安分下來。
郁棘說話越慢,仇躍越樂意話趕話地秃噜,跟顯擺自己有嘴似的:“我遠遠跟着你呢,你大半夜嘴裡叨叨叨什麼貓,還救流浪貓啊?少爺你這掘地三尺的架勢可不叫救助。”
“叫,什麼?”郁棘笨拙的嘴根本回應不過來,隻好捧哏。
“叫抓捕逃犯啊警察少爺。”仇躍還呼噜着郁棘的後背。
郁棘突然胳膊一掏,攥住在他身上胡作非為的罪魁禍手,“抓你。”
“警察少爺太厲害了!”仇躍戲瘾大發,直接把兩隻手腕并在一起遞給了郁棘,“我都沒來得及自首。”
“我,不玩,這個。”郁棘嫌棄地甩開,又掏出酒精噴霧搓了搓手套。
“玩什麼?”仇躍沒明白,但手腕上還殘存着皮質手套的觸感,“我一直想問,少爺你一直黑風衣皮手套的,是二次元嗎?那幸好沒拄拐,不然就變成管家了。”
“放屁。”郁棘懶得搭理他。
“不是豪門恩怨,那死神?偵探?吸血鬼?”仇躍毫無自知之明,還孜孜不倦地想着點子。
“滾蛋!”郁棘氣得咬緊後槽牙。
一想到這堆亂七八糟的裡邊,竟然真有個能算對上的,郁棘就更氣了。
仇躍笑得肚子都快抽抽了,下意識往郁棘背上趴,“少爺你真好玩。”
“起開!别……叫我,少爺。”郁棘側身一躲,回頭狠狠瞪着他。
他到底為什麼又跟流浪漢唠起來了?
“好的大少爺。”仇躍舉手投降。
郁棘剛往後背噴了點酒精噴霧,聽見這話手一頓,直接調轉方向,飛速在仇躍周圍噴了一圈。
仇躍被刺鼻酒精嗆得睜不開眼,郁棘還沒停。
他右手捂緊口鼻,聽着噗呲噗呲的聲音來回轉圈,默默分辨方位,等郁棘噴到他左手旁,立刻捉住肆意妄為的手腕。
“咳咳咳——你,犯什麼病!”仇躍兇狠地說。
他攥的很緊,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但郁棘是個左撇子。
左手對左手,不一定誰赢。
郁棘拿噴壺往仇躍手腕猛地一敲,趁他這瞬間微微松手,立刻扭轉手腕掐住他虎口。
他很會用巧勁,仇躍疼得嗷嗷直叫,郁棘又嫌棄地把他手甩開。
“别,碰我。”郁棘擡起下巴,眼睑半垂,露出下三白。
眼神裡充滿厭惡。
“呵,”仇躍這會兒火氣也上來了,“你腦子抽了裝什麼好人呢?”
“跟你,沒關系。”郁棘冷聲道。
“跟我沒關系?你看清楚,我是個人,不是什麼貓貓狗狗,”仇躍指着他鼻子湊近,近得連他鏡片下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我沒空陪你這大少爺玩!”
這距離太近,郁棘強忍自己打人的沖動,“離我,遠點。”
“吃屎吧你,真是腦子有病。”仇躍撂下這句話,怒氣沖沖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