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當今的丞相陸景安依言站起轉身面朝她,她這才看清他雙手被束在身前,手腕處被磨蹭出數條紅痕,粗糙的麻繩幾乎陷入肉中。
伴随着陸景安轉身的動作,他身上繡工精湛的上衣破碎不堪,甚至能聽到絲線間拉扯的根根崩裂的聲音。
他顯得毫不在意,舉動間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從容。
不疾不徐來到桌前,他眸光淡淡掃着圓桌另一側她夠不着的茶壺。
在蘇曦裙角的火苗有漲大的趨勢時,他身形回旋,擡腳借力後掃踢在茶壺上。
即便雙手被束縛住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動作的流暢。
瓷器破碎的響聲後随之而來的是火苗被茶水撲滅的“呲呲”聲。
整個過程僅瞬間就完成了,蘇曦微不可察地舒口氣,正準備說話時,耳邊響起聲音。
“殿下,鞭子可要……”清冷的嗓音響起,帶着淡淡的漫不經心。卻在下一句時語調突轉,一字一頓,平白多幾分銳利。
“拿、穩、了。”
明明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蘇曦身上汗毛微立。
她牙齒輕咬舌尖,輕微刺痛感傳來,大腦多了幾分冷靜。
左手接過鞭子輕拍幾下,她持着鞭柄挑起陸景安的下巴,緩緩勾起唇角。
“怎麼,不覺這樣更刺激?”蘇曦微吸口氣,沒拿鞭的手縮進寬大的喜服袖内,“還是說,丞相大人其實心底在期待那一鞭子落在實處?”
她面上帶着原主那玩味又惡意的笑容,實則小拇指都緊繃地勾起,指甲在手掌心來回剮蹭着。
鞭柄傳來細微的顫抖,燭火搖曳忽明忽暗,她看不清陸景安的神情。
“丞相這是在發抖?”沒有等到他的回複,蘇曦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微刺,聲音故作鎮定又補上一句。
燭火炸響後通明,她看見他羽睫微顫後緩緩擡眸,喉結滾動後溢出一聲輕嘲。
“呵……”
蘇曦瞳孔微縮,他的表情帶着細微的嘲諷與戲谑。
這哪裡是發抖,他竟是在笑。
“殿下的握法錯了。”陸景安忽然開口,唇瓣啟合間,她能隐約看見他右側的尖銳虎牙。
他側頭移開抵在下巴的鞭柄,張嘴咬住。
他咬住鞭梢的姿态,像極了雪豹叼住獵物的咽喉,優雅中帶着緻命的危險。
蘇曦下意識松開鞭子,眼神在他素淨的面龐上劃過,目睹了他那遊刃有餘的洞悉神情。
她心跳忍不住漏跳了幾拍。
不是心動,而是心慌。
好恐怖的觀察力。
“丞相說笑了。”蘇曦深吸口氣,施施然站起身,“這鞭子我想怎麼握,便怎麼握。”
她朝陸景安被束縛着的雙手伸去。
“我幫你解開。”
還未能觸及陸景安手腕上的繩索,他微微側身避開。
霎時,鞭子落地聲響起,緊接着就是繩索斷裂的聲音。
“既殿下說了,這繩索留着也無用。”
蘇曦順着繩索落地軌迹看過去,那繩索斷裂處切口平整,隻有少數幾根略顯毛糙的絲線是被力度掙脫的。
她猛地擡頭,瞳孔帶着一絲不可置信,撞進他略帶探究的眼眸。
“殿下今夜格外不同,好似……”他活動着手腕,骨骼間發出脆響,“換了個人般。”
蘇曦呼吸間微滞,藏在袖底的手驚愕之下,指甲陷入掌心中。
“是嗎?”蘇曦快速回顧着腦海中為數不多的原主記憶,卻發現自己一無所知。
身體沒有肌肉記憶,腦海沒有過往回憶,隻有原主零星的施暴畫面和大量的人名。
正當她快速思考該用什麼話來回擊時,空氣中再次傳來錦線斷裂聲。
蘇曦微垂的視線落在地面滑落的層層紅色錦緞,碎裂着堆疊成一團,撕裂的碎布上面用金線繡着的麒麟倒是完好無損。
她身體微僵,大腦反應更快,下意識擡頭。
視線上移中闖進大片瑩白。
白的耀眼……蘇曦微微後退一小步,牙齒咬住口腔的嫩肉,強行壓抑住面上所有大幅度的神情。
她眼神一時間不知道該看哪裡,處處都晃眼至極。
她腦海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一個詞,天生妖孽。
仿佛将神拉下神壇,将完好的物件摔碎——那是一種極緻又破碎的完美。
她呼吸都放輕了,直到視線移到他的肩頭處,比肌膚更白的疤痕刺眼奪目,那是邊緣呈放射狀的星形疤痕。
看着像是被箭射穿的傷口。
在她因胡思亂想而愣怔在原地時,餘光看見梳妝台抽屜微開,裡面放着幾個光滑的瓷瓶。
視線轉回時,面前的人影已經不見了,緊接着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
“殿下可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