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曦站在醫館門口,看向遠處通往驿站的拐角口,正準備先回驿站稍作歇息,卻看見了一片明顯與灰塵不同的軌迹。
數不清的黑色小點在空中散開又聚攏,幾乎要與灰塵融為一體。
蠓蟲?
她邁開的腳生生頓住,順着那團幾乎要延綿成長線的“蟲影”末端看去,隐隐指向遠處城外插着一排光秃秃樹的山沿。
心中漸漸有想法後,蘇曦沒有再停頓,朝驿站的方向走去。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極快,她到驿站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
沒有萬家燈火,沒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雲州的空氣裡隻有濃得發苦的藥味,還有隐隐纏繞在耳邊若有似無的隐忍的哭泣聲和痛呼聲。
越過鎮守在驿站門口的侍衛,她緩緩踏上向上的階梯。
在路過陸景安的房間時,房門大開着,她下意識朝内看了眼,卻沒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疑惑也僅僅在心頭停留片刻,她走進自己的房間中關上門。
“月影。”
“主上,這是給您準備的便于攜帶的水壺。”
蘇曦這次來雲州,并沒有帶上花琦,而是讓月影隐匿着身形跟着大部隊前來。
伸手接過攜壺扣在腰間後,蘇曦想到待會要做的事,擡頭看向月影:“去換一身适宜夜晚出行的衣物,要嚴實些的,待會随我一同出城。”
“是。”月影并沒有多問,下一刻身形便消失。
蘇曦從行囊中取出深色夜行服換上,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她拿着月影放在桌上備着的幹糧簡單吃幾口,幹巴的口感需要和着水才能下咽。
兩人出發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街道空落落,家家大門緊閉,唯有零星侍衛在走過。
兩匹快馬在黑夜中穿梭而過,隻餘留沉重的城門關閉時的震響。
“主上,确定是這個方向嗎?”
馬蹄聲不斷回蕩,周圍的景色也在飛快的倒退,越靠近山體,就越發的荒涼。
蘇曦勒緊馬繩,擡頭望去。
蠓蟲的飛行能力不強,活動範圍通常不會超過幾百米,加上目前掌握到的信息,大概率是人為投放。
雲州城外是大片的山體,即便是偶爾路過雲州城的人,也會選擇進入城内渡過一夜,不會在外做停留。
而她當時觀察到的蟲群軌迹是從城南方向過來的。
具體有幾分把握,她也說不準,但直覺告訴她值得一探。
“主上,這邊人煙稀少,不像是短期内有人的樣子。”月影觀察着濕軟的泥土上還殘留着的馬蹄印。
那腳印邊緣十分模糊,一看便是多日前留下的痕迹。
“去其他的方向再看看。”蘇曦扯着缰繩,□□的馬在她的牽引下,原地轉了幾圈,她将視線放在山頭上。
夜色下,山頭處似有隐隐的火光露出。
蘇曦與月影對視一眼,擡手揚起馬鞭。
“駕——”
馬鞭揮響,馬兒嘶鳴一聲,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山頂處,四壁如刀削般,中間向下凹陷着反倒像個盆地,僅有一條窄徑蜿蜒而下。
待兩人靠近時,寒光在黑夜中閃爍,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
“大人!——”
“快退!”
“不好,來不及,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在攻擊,點火!”
原本隻是微弱的火光,逐漸連綿成一片。
蘇曦的瞳孔中倒映出灼熱的火光,面前開闊的平地有一群穿着統一黑色的夜行服的暗衛,衣服顔色一緻,隻在胳膊的布料處刺了片羽毛的形狀,此時他們正護着中間的人試圖撤退。
盡管場景看起來亂,實際上卻亂中有序,能看出來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安慰。
下馬後,蘇曦眯起眼睛,給月影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隐蔽在高處的土坡邊,準備靜觀其變。
“咻——”
四面八方有箭羽射向中心人群,蘇曦隐匿着自己的身形,快速看向射箭的方位并牢記在心中。
就在此時,月影拽了拽她的袖子。
“主上……您快看……”月影的向來平穩的聲線,此時忽而多出幾分顫抖。
蘇曦心一緊,順着月影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先入視野的是白玉扳指,正在塵土飛揚的泥土地上,轱辘滾動着。
那是……
蘇曦瞳孔倏然一縮,視線一點點向上挪。
從上而下的箭羽還在不斷疾射,看不清的刀光揮動斬斷箭杆,火光下,原本因黑夜看不清楚的人臉也漸漸照映清晰。
被暗衛圍在中央的人踉跄後退,手捂着臂,指縫間滲出血色。他面色慘白,碎發被冷汗黏在臉頰邊,露出一雙如墜寒潭的墨瞳。
那是……
陸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