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他們剛進門,有幾個年輕男女擡頭就打招呼,外側的做工師傅站在梯子上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徐岱儒非常自在地沖他們打招呼,拎着食盒走進,“帶了點吃的,中午買多了剩的,沒動過筷,不介意的可以來點,師傅也吃點。”
“你咬一口我都不介意。”
“老大萬歲!”
那群男女亂糟糟地歡呼着蜂擁過來。
何昱走進來的時候,他們立時歡脫地蹦起,又要招呼。
“小……”
何昱一個涼涼的眼神過去,他快要一米八的個頭,校服外因為冷披了件車上拿的黑色長大衣,帶着店門外裹挾來的寒氣。
幾人蔫了,“……二老闆。”
“介紹一下,我工作室團隊。”徐岱儒搭着一人肩膀對鄭淇悠悠然說,“都畢業沒幾年,比小學生還煩,别對他們客氣。”
工作室的成員一半多在他還沒回國的時候就遠程合作,部分今年新招,最長的陸陸續續快合作過兩年,相當默契。
何昱自然也參與過他們每一環的工作,熟悉每個人,自若地插着衣兜走進内屋。
店裡分為内外兩層,外層迎客區還是毛坯結構,内部卻基本配置完畢。
内屋空間很大,已經能夠開始生産。
鄭淇也多少聽徐岱儒說過他們的工作,大概是做點烘焙,但又會做點烘焙類的觀賞性線上視頻。
據說徐岱儒六年前剛出國那會兒,實在閑得慌,沒事就在廚房折騰,可惜天賦技能點大概點在在烘焙,至今炒個家常菜仍是被何昱嫌棄的程度。
“那必須是Y國廚房火力太小,亞超又買不到一些材料的錯。”徐岱儒曾振振有詞地狡辯。
剛開始是自己随便拍點視頻玩,後期規模擴大加之學業負擔,開始組建團隊。
反正這人也不差錢,沒考慮過視頻團隊的成本。
陰差陽錯,倒是吸引了不少流量。
徐岱儒畢業也懶得給人打工,尋思回國開個小店當老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目前團隊仍然主要做視頻,線下店打算完工再招人。
“我倆去前面,你們在這邊先休息着,随意。”徐岱儒正要帶何昱去前台聊工作,想到什麼又看向秦舒,“你要來聽嗎?”
“不了,我就随便看看。”秦舒已經自得地半躺在一張沙發上,禮貌拒絕。
徐岱儒懶得猜他到底什麼心思,徑自帶人出去。
鄭淇上下打量這間工作室,說是工作室,更像攝影棚。大概是在某平台直播間也有過經驗,他能認得出燈光收音設備以及一些攝像機。但這些設備看上去更加專業,不是直播間裡随便倆手機電腦補光鏡就能比的。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牆壁甚至天花闆上,各種深深淺淺的藍白線條。
那些紋案像是光線橫貫過星空,在曲折的時空隧道裡輾轉騰挪,呈現出廣闊無垠的深邃,又帶着些許凄迷夢幻的抽象人物圖形。然而半面複雜,半面留白,絲毫不顯淩亂。
牆上擺列了一整面的碗盤杯盞,上面都是和牆面同系列但不同色的圖,如萬花筒一般。
鄭淇怔愣在原地,久久失語。
團隊裡的一個年輕男生走來,二十出頭,在屋裡還戴了頂棒球帽,壓着下面的卷發。他笑着站在鄭淇身邊,“好看吧,我當初看到的時候也吓一跳,還以為老大要開什麼藝術展。”
“這是?”鄭淇盯着牆面。
“小老闆……啊呸,二老闆的作品咯。”男生說,“我昱哥年紀小是真的小,但才華實在沒得說。”
說完,興奮地給他們展示屋裡的每個角落是如何設計和構思的。
鄭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想,要是班主任知道何昱能有這水平,說不定也得逼着人按頭繼續考美術。
“我們整個店都會配合二老闆的畫冊來做外觀設計,可以給你們看一頁哈。”男生順手從抽屜裡抽出一張打印的畫作。
是比牆上那些紋案更加完整也更加具有視覺沖擊力的完整作品。
原作或許摻雜了畫者更多的個人意志,雖然更富有藝術性卻有種沉重陰郁的風格。店裡所呈現的裝修僅僅是對作品部分截取,連色調都有調整,才顯出明媚清新。
“是個好苗子。”秦舒探身過來。
鄭淇問:“可以拍一張嗎?”
“拍呗,反正目前也沒什麼用,老大說你算自己人。”男生沖他眨眨眼。
秦舒插話,“我算自己人嗎?”
男生茫然,“老大沒提。”
雖然被這毫無情商也不算客氣的話哽到,秦舒仍然微笑表示沒關系我不在意回頭我會找你老闆再探讨一番。
鄭淇摩挲着畫紙,突然注意到右下角有個簽名,凝眸細看。
男生望了一眼,說:“哦,那個是二老闆的簽字,他以前也會發點博客啊什麼的。”
鄭淇跟着對方在裡廳走了一圈,撿起工作台上的幾張草圖。
“你們在說什麼?”何昱走了進來,端着杯咖啡在喝,耳機跟粘膠水了似的始終挂在耳邊。
看着那個耳機,鄭淇竟然一瞬間産生了些許負疚感,一時有些感慨,好好的藝術人才此時卻在背那些條條框框的應試套路。
人生晦暗。
而慘淡的人生告訴他們,下午還得回去繼續刷題,而不是浸淫藝術殿堂。
一中的學神在這一刻恍惚産生了動搖。
何昱看了一眼他們手裡的東西,“這個布置完就可以碎了,留着沒用。”
“外行看熱鬧,沒什麼意思,純商務風。”他冷淡道。
“聽他瞎扯。”尾随其後的徐岱儒歎了口氣。
“好看。”鄭淇把紙用書本夾着放包裡,“那我留着了。”
何昱對此介不介意不清楚,反正直到放學之前,他都沒正眼看過鄭淇一眼,臉臭程度讓下午抱着書跑來問題的趙遠程都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