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淇也不推讓,撐着桌子舒展了一下肩背,微長的眼梢半眯起,“行,我算放假一周,要是考得好請你吃飯。”
何昱警惕:“誰考得好?”
“當然是你。”對方側首,薄薄的眼皮下,深棕的眼瞳裡挑了笑,“我第一還用問?”
何昱嘲道:“那可不一定。”
鄭淇:“試試?”
何昱:“試試。”
高二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不算什麼大考,但2班作為重點班,多數人還是自發自覺地進入考試周的緊鑼密鼓中。不少人吃完午飯都沒敢出校門瞎晃悠,回教室就開始學習,不過大多數人聊五分鐘的時間還是有的。
趙遠程叼着飯團晃過最後一排,看清角落裡的兩人,瞬間想要鹹魚躺平的心情蕩然無存。
“他們這麼卷的嗎?”他目瞪口呆,嘴裡挂着的一條包裝袋沒來得及扯下,“我就去樓下買個飯,還得是拿回來吃。我走前他們在學,我回來了他們還在學?”
甚至姿勢都沒怎麼變過。
聲稱堅定減肥不去食堂的黃芮芮啃着黃瓜一臉麻木,拍了拍他的肩,“鄭哥他有些面包零食吃了,何昱從他那兒搶了罐八寶粥。”
“卧槽,太卷了,昱神為了學習都能搶食了。”趙遠程震驚,“大方的倒二不保!”
黃芮芮鄙夷道:“你這話有本事在大方面前說。”
然而何昱也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費勁複習,他已經背得夠多了,這幾天隻專攻寫題,熟悉考題。何況這周鄭老師休息,他沒了額外作業,隻需要對錯題本整理複習。
而另一邊,吳靜靜考慮到月考的壓力,這周暫停發競賽習題,不過這些練習以往也隻需要占用何昱極小一部分時間。
他記完錯題本,就熟練地在桌兜裡打開手機給徐岱儒回消息。
這幾天他還需要梳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結束之餘,少有地調侃一把徐岱儒。
Y:今天遇見秦哥了。
岱寶寶:嗯?
Y:從你房裡出來。
岱寶寶:咋。
Y:你們怎麼說?
何昱耐心地又刷了一頁題,再去看聊天,果然這幾分鐘才有新回複。
岱寶寶:不知道,先談生意不談感情。
Y:那讓他下次穿好了衣服再出來,否則容易眼瞎。
岱寶寶:草,你看到什麼了?!我殺了他!
在任何情況下,看見别人倒黴,總是能讓人心情不錯。
何昱好心情地關了手機,恰逢前桌給他又塞過來一個小蛋糕。
“什麼東西?”何昱快練成了慣性,拆了包裝沒怎麼看就往嘴裡丢,“嘗着可以。”
“少爺,你是真什麼都沒吃過啊。”鄭淇扔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玩意兒。
何昱臉帶嫌棄地用指尖撥了撥,挑出兩包吃了,“放心,我吃過的比你多。”
“嗯呐,不是進口的你壓根不帶看的。”鄭淇順嘴怼他,何昱剛想頂回去,就聽他接道,“秦哥說早上冒犯到你,讓我幫忙陪個罪。”
何昱咀嚼的動作靜了下來,盯着對面的人,不動聲色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像在探究對方的意圖和想法。
要是敢告訴他這些破玩意兒就是為了賠那狗屁罪給他買的,他就敢把吃的砸人臉上。
“問你有沒有空下回一起約個飯?”鄭淇不緊不慢道。
何昱說:“找你問我約飯?”
鄭淇挑着眉應了聲。
“哦,讓他等到天荒地老吧,這幾年都有事。”何昱不滿地挑出下一個看得順眼的餅幹,消滅速度之快仿佛不打算給鄭淇留剩的。
午間何昱又被劉立風揪去辦公室開小竈,給他單獨講了一遍考試要領。
保基礎選擇填空,不會做的别瞎浪費時間。
大題能做前兩小題就是勝利。
計算可千萬不能錯。
巴拉巴拉巴拉,阿巴阿巴阿巴……
這時他才覺出鄭淇的好,至少他會直接講題畫筆記,而不是光說這些廢話。
不光是班主任,其餘老師對他同樣憂心忡忡,每每路過數學組就對何昱耳提面命一番。
半小時後,劉立風才口幹舌燥地停下,極具成就感地呷了口茶,自覺對自己的學生盡心盡責。
“懂了嗎?”劉立風溫和地問。
“哦。”何昱昏昏欲睡,張嘴打了個哈欠,眉眼都耷拉着。
劉立風:“……”
一中學生不管到哪個老師面前,就算再叛逆都會好歹掩飾一二收斂幾分,就單獨何昱怎麼也不給薄面。
“我看你是真的想學,有上進心,其他老師也說你平時作業進步都挺大,以前怎麼會有那種成績呢?不應該嘛,考完咱再分析分析。不會的就問問鄭淇,前後桌互幫互助嘛。”
劉立風攻勢一轉,苦口婆心,點出的人名讓沒什麼正形的人稍稍回過些神,“平時也别太辛苦,我瞅着你上回聽我課都快睡着了。是不是,就前些天,眼皮子都快眯一塊去了。”
“哎呀像我當初高二,每天我至少十二點就睡了,睡夠六七個小時才有精力學習……”
有沒有可能隻是他不太願聽數學,想偷摸睡個覺。
看着劉立風勸說得起勁卻一臉欣慰,何昱不太忍心反駁。
等他絮叨完,他一臉困倦地錯身離去。
吳靜靜在隔壁笑說:“劉老師還是年輕哈,上高中的事都記這麼清。”
劉立風忙打哈哈,把弄了兩下他一腦門發膠略顯老成的發型。
“帶插班生的感覺怎麼樣?劉老師。”有其他班老師走過笑問,明顯帶着調侃意味,顯然關注點在于這個走後門的插班差生。
“和想象還是挺不一樣的。你别說,還真挺意外的,除了成績有點不行,平時比我們班大部分人省心太多。”劉立風正經道,試圖為自己學生挽回名聲,“上課态度好,自習跟課間總在學習,作業也省心不遲交。”
“哦?”辦公室餘人聞言好奇,知道這個年輕老師向來心直口快,還沒學會虛與委蛇那一套。
“就是性格太獨了,成天不怎麼和同學聊天,看誰都不帶個笑。”劉立風搖頭,想到這學生的家庭背景就更是頭疼。
吳靜靜抱着杯子為自己的學生插嘴,“跟鄭淇不是關系挺好的呀,我好幾回看他倆在食堂一起吃飯來着。”
“這倆?唉,都是麻煩。”劉立風不自覺皺眉,越想越覺苦大仇深,職業生涯接二連三迎來挑戰。
這話說得挺輕,像句歎息,隻有旁邊的吳靜靜聽到了個大概。
“鄭淇怎麼就麻煩了?”她不解,大着嗓子舉起紅筆從另一側探頭,這四十左右的中年女老師聲音慣來洪亮,簡直要把這話宣傳地滿辦公室都是。
劉立風忙告饒舉手,“沒,我說何昱。”
“小孩嘛,都有點個性,尤其是那個趙遠程,每回看見都在跟人叭叭叭,螞蚱一樣。”吳靜靜不以為意,給隔壁遞過去一盒茶盒,“劉老師你來點菊花茶,别買個養生壺就隻會燒白開水。這群學生,平時不喝點涼茶下火,能感覺自己馬上高血壓。”
“唉,何昱,你還有事嗎?”餘光注意到什麼,吳靜靜擡頭就跟辦公室門口的人撞上視線。
“我書落下了。”何昱說。
他幾步撈走書桌上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