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何昱别的什麼都沒做,他滿腦子隻有題和書,路上走着走着便能神志昏沉,見人都不一定能認誰。
倒是徐岱儒在沒有家教老師的晚上大驚小怪。
“我好不容易能這個點回家了,居然還沒撈着一口鄭老師的飯。”徐岱儒嘟囔。
“好好好,我做的就不是人吃的東西。”秦舒裹着條小圍裙拿着鍋鏟,把鍋裡剩下的一點炒面都加給了家中唯一一個高中生。
徐岱儒指着何昱,後者這會兒半眯着眸子,隻顧機械地往下咽食物。
“你看看他還清醒嗎?給口剩飯都能吃。你這個點不回去管你那個店,來這瞎摻和做什麼。”
“我隻是老闆,不負責看店。”
“我不管,太難吃了,你走,我還不如啃面包。”
倆人叽叽歪歪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何昱充耳不聞,在這不太安靜的公寓裡吃完飯,做咖啡,上樓,背書,洗臉睡覺,一切都在他安心有序的軌迹上進行。
高中生時間總是如流水飛逝,幾輪晚自習、上課、睡覺,睜眼就到了月考那天。
考場名單在前一天就發布,不需要他去檢索,趙遠程向來秉持着照顧同學的責任心和牛皮糖般的讨嫌行為,迫不及待地跑來宣告他們的考試位次。
不出意料,按過往大考成績來算,他們大部分人都在第一考場和第二考場,也就是2班和隔壁1班教室,隻有何昱得下個兩樓,去最末的教室。
“昱神,英語借把力。”方潤虔誠地摸了摸何昱的桌邊,遺憾地表示不敢摸他手。
幾人紛紛湊熱鬧,對這桌子碰來碰去。
這幾天與他幾乎沒怎麼聊的鄭淇也伸手拍了拍他肩。
何昱詭異地盯着他。
鄭淇說:“不蹭你,給你蹭蹭校第一的運氣。”
甚至極其不要臉地又補充了一句,“我向來運氣好。”
何昱狐疑地往他臉上一掃,對方看上去似乎有幾分疲倦,雖然聊笑時臉上表情仍然生動。
“你晚上出去偷着幹苦力了?”等周圍人漸漸散去後,何昱才問。
鄭淇搓了搓臉,再擡頭的時候已然眼神清明,看着比他還清醒。
“是啊,去工地裡扛大包了。”他胳膊架在何昱桌上,後者掃了眼沒說話。
于是這人放下手,換了個方向靠在自己桌上,“你這毛病。”
這次還真是鄭淇誤解了。
何昱隻是被那隻白得有點晃眼的手吸引了,以前每次打開直播間,那人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隻剩下握筆的手和手腕那一片皮膚,在層層疊疊的濾鏡下白得發光。
評論區也常常有人調侃這手。
不過近段時間,明明鄭淇應該有時間回去繼續待直播間了,他卻沒看見那人的身影。
熱鬧的直播間常常隻有女主播的調笑聲。
即便清楚他們可能是家人關系,他也常為直播間的那些玩笑犯尴尬,以前光注意鄭淇倒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基本上看兩眼就匆匆退出直播間。
“唔,扛你的大包,别管。”何昱漫不經心道。
鄭淇表情松了松,露出第一個笑容,“晚上考完你考場門口等你去食堂?”
“随便。”
鄭淇照常是坐在1班的第一個位置,後面就是班中第二孟雨霏,一個頗為秀氣個子不高的女生。
因為她常年坐在前排,和他們後排隔了太遠,接觸不算多,甚至沒講上過幾句話,考場見了也是視若無睹。
帽衫隐隐有微弱的彈動,大概後座的人不小心蹭到了他,畢竟連何昱那沒多動症的偶爾都會在用筆袋的時候撞到前桌。鄭淇本以為是後面的人不小心,直到那動靜越來越大,帽子都微微上擡。
他轉過頭,表情已然恢複到原先的淡漠。
對上這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後面的人立時受了驚吓,微微一縮,期期艾艾,“那,那個,我就是想問一下,你知道何昱在哪個考場嗎?”
“十四。”
“哦,那……謝謝。”孟雨霏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低着頭不敢看人。
鄭淇回過頭,轉了轉筆,在心底無聲地琢磨了幾分鐘。
啧,小何同學還挺招人。
結束鈴聲剛打響,第十四考場一群人就迫不及待交了卷,要不是監考老師押着他們不讓提早交,他們早飛出了考場。然而剩下一批正點交卷的卻又拖拖拉拉,在原地左顧右盼,和四周相熟的同學聊天,不肯離場。
還有趁着收卷的混亂企圖交流答案的。
收個試卷能收十分鐘。
等何昱單肩背着書包走出門,一眼就望見了正好也走下樓的鄭淇。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鄭淇就被從十四考場走出的一個男生狠狠一撞,對方發出一個不耐煩的音節,罵了句粗話就飛奔往樓下,隻看見一個紫色夾雜熒光綠的書包。
後面的趙遠程卧槽一聲,嚷嚷,“誰啊,有病吧。”
鄭淇重心不穩晃了晃,肩膀往牆上靠去,這時一隻胳膊往他後背抵了一下,不輕不重。
他側首看見何昱放下的手。
“考試感覺怎麼樣?”鄭淇瞬間忘了剛才的小插曲。
反正能寫的都寫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考試不需要與大片空白的答題卡相看兩相厭。以往隻要能提早交卷的考場,他基本上草草寫完就走人,要是沒法交卷,就幹脆睡上一覺,沒少被監考老師吹胡子瞪眼。
這次竟然每題都能寫出些東西,雖然這是他考前寫練習的時候就知道的進步。但真正面對考試的時候,說不驚喜是不可能的,畢竟也是花了一個月的功夫連軸轉着苦學。
險些就想扣下試卷帶回家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