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聊天軟件的下一秒,黑色的來電顯示占據屏幕。
還是前幾天強行讓他加人的秦舒。
兩人加上之後,長久以來聊天界面隻有申請驗證的系統消息,沒有任何後續對話。
何昱直覺這來電不太妙,顧不得看榮譽牆,邊接起電話邊向樓下走去。
秦老闆顯然是在店裡,背景帶着嘈雜的音樂和人聲。
“何昱,你來我店裡把這醉鬼帶回家。”秦舒說。
何昱從來不管徐岱儒晚上去哪。後者泡夜吧是日常,自然也會喝醉,但作為一個酒量還不錯的二十出頭年輕人,向來喝完清醒得能當場掏出筆記本寫個算法。
但這一次,顯然不是這麼回事,對面傳來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音。
“是我何大寶貝嗎?”徐岱儒異常沙啞的聲音通過話筒飄來,“寶貝聽說你考了全校第三,生、日、快、樂呀!”
“……”
聽着确實不大像清醒的樣子。
“他喝了多少?”何昱問,連上藍牙耳機,下單網約車。
“不少,紅的白的都混着喝,還跟一桌人玩骰子,把把都輸隻會拼酒。”秦舒說,“我今晚不在這邊店裡,酒保說這有人拉着客人不讓人走才趕回來,就看見他在這發瘋。”
何昱盯着地圖上還在等紅綠燈的網約車,提議:“你幹脆直接現在送他回去,路挺近。”
對面還在陣雞飛狗跳,徐岱儒又哭又鬧又笑,聲音還挺大,但何昱能感覺得到手機另一端的人在沉默。
半晌,秦舒說:“他看着情緒很糟,我一過去就抱上來,甩都甩不開。我不确定我送他回去會做什麼。”
“哦,你還挺正人君子。”何昱嗤笑。
“反正你盡快來吧。”
“知道了。”
何昱伸手攔下車。
中途秦舒又發來消息,他漠然點掉信息,一心想把何苑摁死在地,永遠不再找他麻煩。
等車停在了店門口,原本他以為會在現場扛個膩歪的醉鬼回去,沒想到接了個空。
“我發你兩條消息了。”秦舒一臉無辜地指揮店員收拾餐具,“給你打完電話之後,岱儒哭得太厲害,快要缺氧暈過去,我讓小鄭帶他先回去。”
“他怎麼又在這?”何昱問。
秦舒說:“可能我這是離你們公寓近的唯一一家夜吧?”
何昱不耐煩道:“不是問徐岱儒,我說鄭淇。”
絕不可能是因為缺錢來兼職,這個月他光是家教就給了快一萬,一個高中生,除非家裡欠債,否則能花多少?
欠債……他家總不能是因為這個讓他出來打工。
何況那個直播間流量一直很不錯。
然而這種看上去完全不缺錢的情況下出來打工已經是最大的問題。
躊躇過後,秦舒如實道:“這兩周下課後都在這,說是嫌家裡吵。”
“一晚上都不回?”不知為何,何昱脫口而出。
“不會,一般十二點回,最晚到淩晨一點。”
也是,就自己這樣的才會在半夜爬山過夜。
何昱望着一樓店内的餐吧角落,那是鄭淇以前工作的地方。
秦舒幫服務生把一張散亂的椅子擺起,順口道:“不過去年他确實有提過想在店裡留宿的想法,但我總覺得這算誘拐小孩還是怎麼着,沒同意。”
“那他媽不管他?”何昱垂下眼。
秦舒直起身,摸着下巴,“感覺關系不大好,以前見他們打電話吵來着。”
音樂剛好播放到間奏,輕緩近乎無聲。
“回去吧,很晚了。”他拎起一箱空瓶,半開玩笑地又加了句,“要是不嫌錢多,可以讓小鄭長期做這個家教。不給錢估計也行,我看他挺樂意的,整個人比去年見他時好太多。”
何昱想說什麼,這時手機又猛地震起來,這是徐岱儒的來電提醒。
“你醒了?”他立馬接起電話,秦老闆聞風而動,也站住了腳步。
開頭的一串吱哇亂叫,讓他以為對面人又在發酒瘋。
“哇啊啊,何昱你快來,就小區門口那條街,鄭淇要跟人打起來了。”
不消對面再說,何昱奪門而出。
公寓離嘿店确實不遠,跑不到幾分鐘就聽到街上不遠處的喧嘩聲,這五分鐘裡何昱隻覺得自己心跳如擂,每一秒都格外漫長。
分不清一路上繁雜的念頭。
鄭淇和他媽媽關系不太好。
他以為暫緩家教讓人回家休息,結果卻是那人每晚都來店裡留到半夜。
還有班主任也對他格外關照,大概不僅是因為優秀的學習成績。
榮譽牆上單薄的身影在眼前複現清晰,直到他看清了滾在一團的人影。
秦舒見何昱臉色不對,幾步就追着來了,沖那處大喊一聲,“喂!你們幹什麼?”
冷沉渾厚的聲線在年輕人面前都有着極強的震懾力,瞬間人群散開。
何昱的目光首先落在徐岱儒和鄭淇身上,随後才挪到對面一夥人身上。
對面有四人,有倆同款校服顯然是一中的學生。另外兩個年紀稍大一些,歪歪站着,重心不穩,顯然也是喝大了。
其中一人的紫色熒光背包在漆黑的夜裡格外刺眼,可謂是冤家路窄。
有人嘴裡罵罵咧咧,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
徐岱儒可算醒了,見何昱就撲上去,看着什麼事都沒有。
倒是鄭淇臉上帶着一道尖銳的擦痕,血珠滲出。
他還在劇烈地喘氣,見何昱盯着自己的臉看,下意識摸了一把,帶下一片血痕,看着更滲人。
“我沒事。”
秦舒剛扶住鄭淇,人就踉跄一下,小聲說腳可能扭到了。
“怎麼回事?”秦舒皺着眉問。
徐岱儒語速飛快地在後面解釋。
這夥人大概看徐岱儒的打扮,把他當姑娘,醉酒的一個剛調戲兩句,就聽他神志不清地對鄭淇喊何昱寶貝。聽這音色自然知道了他是個男的,又以為兩人是一對,滿是嫌惡地呸了一嘴。
鄭淇本來拖着個瞎晃悠的徐岱儒就分身無術,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點送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