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昱是真不知道鄭淇也能有話這麼多的時候,一句句沒完了似的。
“那邊商場有家新開的德式烤豬肘挺有名,我吃過一次,還行。不知道正不正宗,下次帶你去看看。”鄭淇捏着棉簽對着平闆給自己上藥,笨拙的動作讓他疼得表情扭曲,“這你總不能沒吃過吧?”
何昱皺着眉,“不知道,沒注意。”
國外的記憶渾渾噩噩,散亂如麻,有一天過一天,印象早已不深了。
情緒已經冷靜下來,雖然還是想想就冒火,但何昱不打算在今天繼續算賬。畢竟滿手褐色的碘伏痕迹,他隻想去廚房洗個手。
徐岱儒從客廳的衛生間出來,一臉水痕,像是剛剛洗了個臉,迷迷糊糊地接過秦舒遞過來的熱水。
“你打人了是不是。”徐岱儒不滿地嘟嘟囔囔,“我看你瘋了。”
“沒你瘋。”秦舒把這到處抓瞎摸不着路的半拖半抱到沙發上。
安頓下人,他轉頭問廚房邊的何昱,用手指了指樓上,“怎麼樣?”
何昱道:“沒怎麼樣,就是話太多,吵。”
說着,他想了想,重新回到廚房,從島台上抱回了之前被自己嫌棄的一盤子點心,打算用這個堵上房間裡的人的嘴。
經過沙發的時候,被徐岱儒順手撈了一個水果撻。
“好吃!還得是我做的。”徐岱儒醉意未散,情緒格外外放。
秦舒被迫跟着撿他吃了滿沙發都是的碎屑。
樓下的細微吵鬧聲遠遠近近,隐約傳到二樓。
然而一走進二樓的廊道,何昱還是清晰地感受到這裡撲面而來的靜寂。
透過半開的門,可以看見鄭淇已經收拾了一桌的雜物,此刻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裡。垂頭盯着地面,額發擋在眼前,一動不動。
他在門口站着看了會兒,直到樓下的聲音更大了些。
那聲音讓鄭淇肩胛骨猛地一聳,半擡起頭來,如夢初醒。
何昱推開門,用指節扣了扣門闆,“吃嗎?”
鄭淇一眼看到那是自己早些端過來被拒絕的面包,頓時難以言喻。
他接過何昱給他随便挑的半個杏仁可頌,機械地張嘴吃起來。
一沙發一床沿邊上的兩人,沉默地分享一盤面包。
“唔,我是真吃膩了。”何昱揉着肚子,忍不住厭棄道。
“挺好看的。”鄭淇說。
何昱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撞見牆上幾張裱起來的照片。
背景和人物大多是普通的建築街道和匆匆往來的行人,正中間最大的一張是從側面拍攝的一座石橋。
橋上的寬欄杆上坐了個背旅行包的中年人,褪色的沖鋒衣,泛灰的絡腮胡,卷翹的亂發張揚亂飛,蓋不住的風塵仆仆。這片灰蒙天色下,不透天光的城市裡,他身後的建築模糊了輪廓,仿若隻剩下他一個人,形單影隻。
這幾張照片都是用徐岱儒的設備拍的,回國後徐岱儒興緻勃勃地第一時間讓何昱選了些挂在牆上。
何昱:“無聊随便拍的。”
鄭淇有些意外,“你拍的?”
“怎麼?”
“看着很專業。”
何昱往後仰了仰,跟着擡頭看那片牆,他極少去注意那些照片。要不是當初徐岱儒表示要麼擺幾盆花花草草要麼挂點畫和照片,他也不會想到往這上面擺東西。
“外出取景的時候跟團隊學過一點。”
鄭淇:“很厲害。”
何昱道:“厲害什麼?業餘都排不上号的水平。”
“各方面都厲害。一個月就能進步這麼多,不管你選擇哪條路,都很優秀。”鄭淇看着照片說。
何昱撇過頭,聲音透着冷意,“或許吧。”
鄭淇從照片上收回視線,轉到床邊那個眉眼鋒利的人身上。何昱的眼睛大,眼角拖出優美的長線條,卻總喜歡半眯着眸子,永遠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給自己活就行。”
靜了半晌,何昱反問:“什麼都沒有,什麼樣的活法?”
“先活着,活到你有了的時候,就會覺得值了。”
“你有了嗎?”
鄭淇扯了扯嘴角,“前程似錦,大好人生。”
“大好人生,和人當街打架。”何昱毫不留情地當場撕開今晚兩人之間的遮遮掩掩。
也不怕記個處分,他還沒去計較林澤宇嘴裡當年的那個過什麼意思。
鄭淇嚴肅道:“成績什麼時候都可以用,傻逼輕易不能遇到。”
何昱想了想,“哪天把他忽悠去山裡打一場,凍不死他。”
“你也知道山裡冷啊。”
何昱不耐煩地回頭,“現在咱倆還是不是一夥的?”
“不是,第一考場憑什麼跟倒一的考場一夥?”
他用手一拍床,“你高二第一次大考哪個考場?”
“第一考場一号位,當時按照聯考排名排的,Z市和J市一起考,我還是第一。”鄭淇揚起嘴角,眼裡閃着點碎光。
何昱面無表情,“總有一天我也進第一考場。”
“哦,少爺真棒,我可有壓力了。”鄭淇眼裡含笑,話語帶點逗人的挑釁。
“……”
晚些的時候,何昱把溜進來的二寶趕出房門,這時整個公寓已經隻剩下徐岱儒,後者搖搖晃晃走向他的主卧。
何昱問:“秦舒走了?”
徐岱儒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走了。”
“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