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淇也基本不太注意那些照片,隻在這學期見到何昱的第一天有一瞬莫名覺得熟悉,才回店裡搜索到了那片牆,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找到了眼熟的背影。
“他偷拍我?”何昱不可思議道。
“有機會我拍下來發給你,或者你自己去看看。”鄭淇眼角的弧度更加生動。
那是一張雨天的街頭,咖啡廳門口一個襯衫單薄的少年坐在長椅上,半長的頭發濕透了,看着可憐瘦弱,眼角眉梢卻透着一股顯而易見的戾氣和煩躁。
秦老闆還在照片牆上為這張照片打了個标題:這鬼天氣。
也不知少年是不是在生氣這場雨。
“這倆就是早有一腿。”何昱低聲罵了一句。
虧他還琢磨秦舒怎麼能這麼熟練。
“别說是我告訴你的。”鄭淇把一顆糖拍在桌子上。
還是顆齁甜粘牙的大白兔奶糖。
何昱無情低頭寫題,“不受賄。”
鄭淇兀自剝開了糖紙自己吃下,“不用擔心,林澤宇也就昨晚喝高了有那膽子,何況這事細究起來他完全不占理。”
何昱的冷臉繃了很久,直到下午語文課仍是沉默寡言的模樣,課上課下伏案不見擡頭。
直到下午語文課,楊老師講評月考卷,把差生何昱單獨拎起來問了幾道題。
站起來那一瞬間,何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在嘎巴嘎巴響。
語文試卷過于慘不忍睹,下課時他瞟了一眼前桌,還是決定攔住路過的趙遠程,試圖讓他給自己講題。
“你就說是不是你寫的幽默?”
“你看着這幾個關鍵詞,這段寫的什麼?我看你挺幽默,這麼悲傷的一段閱讀你跟我說主人公是在幽默?”趙遠程提高音量戳着試卷說。
何昱面無表情回答:“上面寫着他在笑。”
趙遠程目眦欲裂,用筆蓋狠狠劃拉着閱讀題文段,“這是主人公在冷笑!他大爺的,何昱你平時自己咋笑的不知道嗎?”
“老趙你出息了,你罵昱神。”黃芮芮插嘴。
鄭淇轉身翻找書包裡的課本,趙遠程像是見到了救星,恨不得撲上去,一把薅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往何昱那張快被戳爛的試卷。
“班長救命!”
于是何昱的語文試卷最終還是落入了前桌的手裡。
被颠三倒四的業餘坑爹教學水平糊了一頭的何昱再沒阻止對方的動作。
鄭老師還是專業,同時也十分熟悉何昱獨特的思路,幾句話清晰指出了他的錯誤。順手從一邊的書箱裡翻出一本語文基礎知識大全丢給何昱。
“現代文古詩文那些答題框架全給我背了。”鄭淇用紅筆圈出重點部分。
何昱扒拉幾下頭發,含糊地說了一句話。
“什麼?”鄭淇沒聽清。
“我說,你要沒事幹就晚上繼續給我講講。”
鄭淇擡了擡下巴,把紅筆啪一聲塞上筆蓋,“不要,我在享受自己的假期。”
狗屁的假期。
何昱眯眼看了一眼他,不再言語,接過筆訂正試卷。
當鄭淇以為他放棄的時候——
“這段真是悲情描寫嗎?”語調裡還有點難以置信。
鄭淇無奈,“聯系上下文,你怎麼覺得一個沒了錢的人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不好意思,沒體驗過。”何昱不客氣道。
鄭淇隻得敷衍,“好好好,老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何昱把自己的鼻尖靠在手背上,沒忍住用劉海擋着眼笑了笑。
“要上課了,先欠着,這題你準備準備,晚上再告訴我你怎麼得出的這個神奇的邏輯。”鄭淇頭疼地點點試卷。
然而後者毫不關心自己的題目,隻斜眼道:“你不是在假期?”
鄭淇道:“否則你想把月考錯題拖到什麼時候。”
行吧,反正何老闆雖然同為高二生,但還是很有錢去支付鄭老師的時薪,大不了周末多給徐岱儒趕點工。
何昱随口提道:“正好秦舒今天會帶箱羊肉過來。”
估摸着是給徐岱儒帶的,不過徐岱儒興緻着實不怎麼高,秦舒先給他發了消息讓晚上給幫忙開個門。
鄭淇同樣漫不經心,“你這是要學習還是餓了,我還真沒做過這玩意兒。”
何昱不耐煩道:“秦舒做,你不用……”
話落,上課鈴緊接着響起,打斷他的話音。
那急促的鈴聲像是給人的精神瞬間拉上一條線,神經也跟着敏感起來。
何昱閉上嘴,對着那道背影做了個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