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淇一直覺得何昱的心情像是Z市的天氣,變幻莫測,難以捉摸。動不動就變個顔色,突然就會把人推拒開來。
他不确定自己又是哪兒惹着這位大爺了,總之雖然表面上還客客氣氣,但他能敏銳地感覺到對方有意無意地開始避開他。
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他倆一般就在樓道裡湊個地寫作業,然而這回何昱坦然同意了趙遠程去打球的邀約。
連帶後者都感到受寵若驚,畢竟他向來是被拒絕的那個,還以為這少爺五體不勤,亦或單純懶得去球場上動彈。
“怎麼,走啊。”何昱拉開校服拉鍊,把自己脫得隻剩下一件單薄T恤。
趙遠程一手攬着球屁颠颠跟在後面,轉頭招呼鄭淇,“班長要不要一起?”
看着不遠處的人突然變得凝滞的腳步,鄭淇淡漠道:“不用。”
雖然并沒有什麼約定,但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開,何昱自己也有些尴尬,隻能強撐着快步往前走。
“哎哎哎,知道您老人家要學習,去吧去吧不送。”趙遠程大大咧咧擺擺手,把班裡其他幾個男生攬了過來,一同重星拱月一般擁着何昱去籃球場。
鄭淇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回教室,而是去便利店買了幾瓶飲料,提着袋子回到球場的看台。
看台上三三兩兩坐着班裡一群女生,有的在旁若無人大聲聊天,有的則低聲嘻嘻哈哈笑鬧,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籃球場。
鄭淇在最高處的角落裡坐下,遠遠地看着球場上的人奔跑跳躍。
他自己幾乎沒怎麼參與過這些體育活動,以前在餐廳打工本身活動量就不小,白天更加不想動。現在則是大半時間習慣于和何昱待在一起自習,越接近高三,維持校第一确實得付出比起以往更多的精力。
不過現在,自習搭子丢棄了他,或許是為了昨晚的事,或許是其他原因。
鄭淇也不太高興。
以至于他現在不願去幹其他事,隻是坐在這盯着人琢磨。
一旁的女生響起一陣熱烈的喝彩。
是場上的何昱投進一個球,他高高躍起又落下,籃球飛過一個弧度撞進籃筐,小腿纖長肌肉緊實。
“可以啊大佬。”趙遠程跑過來對着何昱高高舉起手,後者反應了半天,慢半拍地往他手上一拍。
看起來和當初在照片牆上的單薄模樣差不多,但顯然身體素質還不錯。
鄭淇想起之前在廣場上看見他踩着滑闆到處飛馳的模樣,隻是當時前呼後擁的是一群還沒他胸口高的小孩。
他的房間也有幾塊架在牆邊的滑闆,以前大概也不是天天待在角落裡發黴。
場上的何昱出了汗,一手把額前的亂發全部耙梳到後面,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更顯鋒利的五官,像是雨後的枝葉終于顯出它清新逼人的面貌。
幾個女生偷偷拿出手機對着場上錄像。
鄭淇在後面也拿手機給何昱抓拍幾張,給徐岱儒發過去。
岱寶寶:寶!帥死哥哥了哎呀!!
岱寶寶:鄭老師攝影技術不錯,哪天來工作室一起拍啊,幫我把那幾個不省心的踹了。
徐岱儒的表情包接連刷屏,并在下一秒就發了朋友圈,天花亂墜地吹了一通何昱,又待着犄角旮旯的細節誇了一頓鄭淇。
不知今天遲遲沒收到徐岱儒回複的秦舒,對這條動态是個什麼心情。
幾分鐘後,後台不斷跳出新消息提示。
是他加上的工作室成員對二老闆的一排誇誇,以及秦老闆含着心酸的強顔歡笑。
鄭淇笑了笑,但這笑容并不能維持多久。
因為兩條畫風不同的評論落在最底下,大概沒有共同好友,并沒有顯示這是徐岱儒對誰的回複。
岱寶寶:大忙人也來抽空看親弟弟,真厲害。
岱寶寶:你誰?我爹還是我媽?不去給何苑看看腦子,忙着在這裡對我陰陽怪氣個屁。
鄭淇肩上被人一拍。
他下意識飛快退出朋友圈,回到主界面。
幸而屏幕被光照反射,那人似乎完全沒看見任何信息。
何昱皺眉,他自然看見了鄭淇快速的動作,但作為今天最開始找茬擺臉色的人,他一句質詢都問不出口。
“怎麼在這幹坐着?”他隔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拎起胸口的衣襟當風扇擺了擺,汗水浸濕了領口後背。
他不常打球,以前更多的是騎行和玩滑闆,籃球太劇烈,一場下來他就有些不适應,幹脆下場換了其他人。
“休息,不至于一整天對着書。”鄭淇給他遞過去一瓶運動飲料。
“謝謝。”仍然是一副自己不自在順帶讓對方一樣不自在的客氣态度。
然而他接手飲料的那一刻還是繃不住了,嫌棄之意脫口而出,“怎麼不是冰的?”
鄭淇說:“冰的喝完得感冒。”
“我還沒虛成這樣。”何昱皺着臉,幾口喝完大半瓶。
趁着他捏着飲料瓶左顧右看,一副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的模樣,鄭淇回到朋友圈看了眼。徐岱儒大概也怕何昱看見,删除了那幾條咄咄逼人的評論。
鄭淇暗自松了口氣,萬幸今天何昱跟他鬧别扭,沒直接上手看他屏幕。
徐岱儒倒是心情看起來好了不少,回複他。
岱寶寶:晚上來吃羊肉,秦老闆請客,吃不垮他。
這人跟沒事人似的,看來他那兒是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
鄭淇無奈。
不過大概是剛剛打完球,何昱沒心情太端着,半靠在看台上沒再動彈,還對着趙遠程等人吹了幾聲口哨以示喝彩。
鄭淇向前傾斜着身子,胳膊支在腿上刷手機。
徐岱儒最近的朋友圈多半是他們工作室,最前面倒是零星能看見幾張有何昱身影的照片。
有支着畫闆畫畫的,有街邊玩滑闆的,還有在夜店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