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整體充斥了厚重的白黃光調,一盞盞小花苞似的燈垂挂在吧台上。餐吧後面是一大幅何昱的畫,和工作室的牆畫明顯是同一種風格,卻用了不同的顔色。牆上懸空的木櫃擺滿了繪圖的杯盞,閃着溫潤的光澤。
上次來時還空落落的木質餐桌上擺開了淺藍或淺紅的流蘇桌布,連同沙發布料、窗簾都是取用何昱畫冊中提取的元素,風格統一,帶來整齊又有沖擊性的視覺享受。
讓人想到夢中的萬花筒,又想到神秘的宇宙深空。
“你看,這個地面的磚畫,卧槽真神了,當時看見的時候震撼我一天。二老闆畫了好幾個版本,最後我們敲定這個,顔色淡一點的,沖擊力小一點,老大說就怕客人來了隻盯着地面,不看其他東西了,笑死我。”小嚴站到店鋪門口,把鏡頭轉向地面,方便拍全景。
之前因為要搬重物,地面用一層布鋪着掩蓋住磚塊,這回總算能看見全貌。
鄭淇隻是一眼就挪不開目光。
那偏淡的藍色條帶形筆觸從上而下鋪開,層層疊疊的線條,像徐徐放的花朵或輕盈的羽翅,神秘而莊重。
拍了幾分鐘,小嚴估摸差不多看完了,想要挪開。
“等會兒,我再看一眼。”
“哎呀,我給你直接發原稿掃描圖呗,那個比這個直觀多了。”小嚴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鄭淇發去文件。
後者打開名為1.0版本的文件。
原作一如小嚴說的那樣,比現實的畫磚風格更加突出。背景就是深重的純黑,圖形全部用燦金勾勒,細線讓整個圖案更加尖銳突出,帶着何昱向來的張揚和華麗風格。
每一筆都仿佛在鄭淇心底放了一把火,讓人能夠感受到背後想要沖破桎梏的強烈欲望。
想要自由,渴望綻放,在激烈裡得以重生。
這是一幅何昱畫給自己的畫。
小嚴後來有拍了什麼,鄭淇已記不太清,他隻反複看着這幅畫,把它設置成自己的屏幕背景。
外面的廳堂花了不少時間才介紹完,處處細節都是團隊的心血。
盡管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來自于線上,線下開店不過是充當個工作室和宣傳用的網紅打卡地。
都是第一次參與實體店營業的人,免不了帶點興奮和激情。
小嚴帶着手機回到工作室裡面,鏡頭下,何昱靠在桌案前跟團隊裡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探讨着策劃細節。
“那個是我們的運營大佬,我們下周要有個推廣直播活動他來承辦。不過宣傳類的美工細節還有文創方面的都得二老闆把關。”小嚴舉着手機講解,那邊兩人轉過頭來,眼鏡男生沖着鏡頭笑了笑。
小嚴對他們揮了揮手,繼續小聲說:“二老闆年紀真挺小的,雖然說我們這行,大部分都是年輕人,但他當時加入的時候我都覺得小得過分了。本來以為他就投錢玩玩,沒想到他藝術專業方面水平簡直吊打我們當時能找到的其他人,審美特别強。”
“畢竟跟我們差了快十來歲,除了畫畫最開始什麼都不會。但他來這邊之後,就一直跟着學習,現在剪輯、攝影、公衆号什麼的都能幫上忙,有時候連策劃都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還不知在哪裡玩土。”小嚴倒豆子似的感慨。
“就是人冷冷的,我們團隊都是遠程工作,他線上半天不說一句話。回國之後倒是好了很多,可能線上悶騷吧。”他撓了撓頭,正想繼續吐槽幾句,突然閉了嘴。
何昱走過來,攤手要回自己的手機。
“我覺得你們在說我的壞話。”他戴上耳機。
鄭淇笑道:“誇你,誇得特别誠心,我看他得是你潛藏的迷弟。”
何昱半信半疑地接下這個說法。
店參觀完了,他還需要去完成剩下的工作,兩人的視頻不得不斷在這兒。
“你去忙吧,我去看書。”鄭淇說。
“靠,我今天還沒背多久的書,不想幹了,回家學習都沒時間。”何昱心理不平衡了,對鄭淇來說,他做家教完全可以一邊學一邊賺錢,而自己脫離了藝術生,學業和工作完全分離。
“别不幹啊,老闆,我工資還得你好好賺錢給我撐着呢。”鄭淇調侃,“我給你整理整理這半個月的新筆記,你安心幹活,怎麼樣?”
“成交。”何昱滿意了。
有學霸筆記,确實省了他花時間去梳理新課内容。
傍晚,提着書包下山,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鄭淇這時想起自己已經一天半沒吃飯,來時心情太過沉重,讓他想不起餓,現在終于有了饑腸辘辘的感覺,簡直恨不得吞下一頭牛。
他擔心晚上又鬧出個餓暈的鬧劇,随便找了個便利店買了個面包,兩口吃下。
不太夠,但總算胃裡不那麼燒得慌。
吃着就想起了何昱,想起他公寓裡那些比這個香精味滿滿的小面包好吃太多的點心。
鬼使神差地,他再次聯系了這個人。
AHEI:工作室還有多的面包嗎?
Y:有。
AHEI:能給我帶點嗎?
Y:我都出來好一會兒了,别想讓我走回去拿。
鄭淇笑了笑,他隻是莫名突發奇想讓何昱幫他做點事,畢竟……這可能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一個人。
附近全是餐飲店,他現在不想見人不想說話,懶得交涉。不過便利店的自助支付機還能用用。
他剛想擡腳回便利店——
Y:你是不是沒吃晚飯?徐岱儒帶我回去了,等着,我去拿。
這确實是目前他唯幾個能抓住且關心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