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草坡深處走一點,就是一個小公園,零星有些人在這鍛煉,還有個老阿姨放着個小音箱,練八段錦。
鄭淇在一棵大樹下的木椅上,看書,翻手機。
雨後的椅子濕漉漉的,一位熱心阿姨還強送了他兩張超市購物報紙,讓他拿來墊在身下坐。
清醒的空氣自四面八方籠罩過來,讓人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能忘記。
他從上到下一條條翻看Y畫家的個人主頁,越往曆史動态裡滾動,越能看見大量他貼出的個人作品。幾乎能明晰地看到他的畫風和技術變化的路徑。
初時他喜歡充滿想象力的爛漫畫作,天馬行空,色彩明亮清新。中學伊始,陡然轉入細節繁複而色調偏冷的筆觸,有幾張甚至能讓人感到滿滿的不适。前幾年,線條逐漸偏向抽象,化繁為簡,仿佛整個人都沉澱下來,不再透露出強烈的個人情感。
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沒什麼成型的作品,隻有零散的速寫和與徐岱儒個人品牌有關的藝術創作。
鄭淇在這裡面找到幾張畫,看着很眼熟,琢磨之下,發現這正是他此刻所在的草坡上看見的景色。約莫都是清晨和半夜完成的,畫面中沒有人,隻有靜靜的景和映着星月和日出的天空。
他複習着筆記本,偶爾回顧下中二時代的何昱作品,倒也不無聊了。
下午,正主來找他了。
Y:不來?
AHEI:有事。
Y:那明天?
AHEI:看情況。
過了幾分鐘——
Y:你今天話很少。
AHEI:我以前也不是話痨。
Y:行,正好今天要去工作室幹活,做點文創。
寡言少語的何少爺難得自己開啟話題,鄭淇欣然問他要去做什麼。
何昱解釋說,徐岱儒打算開店之前給粉絲們上線一批文創放到網店裡,作為互動項目,同時也給新店和以後的新系列視頻造勢。文創從策劃到制作,大半的工作都得他來主導。
AHEI:牛逼。
從小被誇到大的何昱,早已對這些話麻木,但看着屏幕上躍出的這兩個字還是讓他心裡一動。
Y:第一批樣品已經拿到了,要開視頻看看嗎?
對面發來視頻邀請。
何昱用手理了理額發,清了清嗓子,打開攝像頭,他能看見自己的臉,對面的屏幕卻是灰色一片。
“你攝像頭沒開。”何昱說。
“在外面,不太方便。”對面鄭淇的話混合着風,是在外面的樣子。
何昱不滿,這人不知道上哪玩了,開個視頻也隻讓他單向開。
不過誰稀罕看他。
他把攝像頭調整為後置鏡頭,舉着手機對準桌上的幾樣東西,有造型獨特的杯盤,有帆布袋,還有陶瓷擺件等零散好幾樣。
“看見了嗎?這些都是。大部分是我前幾個月設計的,還有些是上個月才做好。像這個大臉貓,徐岱儒那個貓奴跟我說要把二寶當原型,真是夠了,二寶那小臉尖的,我還得藝術加工把它做個圓臉……”何昱絮絮叨叨一件一件說着自己的設計想法,每一件都如數家珍,不忘任何細節。
“哎,我覺得這個人臉杯子有點像趙遠程,你看這濃眉大眼的,嘴巴也大。”
“他嘴不大,比方潤還小點來着。”鄭淇帶笑的聲音通過他耳機傳過來。
“他就是個大嘴巴,什麼都能往外說,我想說點什麼都得掂量着他會不會到處傳。”
“等我告訴他。”鄭淇笑道。
“你說呗。他就這一個優點,看得清自己。”
“那我覺得那個小蘑菇杯子挺适合你。”鄭淇說。
何昱把手機移到角落上一個深藍的小蘑菇咖啡杯上,挑了挑眉,他什麼時候像這個矮胖蘑菇了。
對面悠悠然解釋,“我以前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像個在角落裡發黴的蘑菇,不說話,不看人,還帶點毒。”
“彼此彼此,我看你現在比我毒。”何昱謙虛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小嚴闖入了鏡頭。
“幹啥,剛才就看着你在這邊自言自語。”他湊過來,隻看見鏡頭裡的桌面還有一片灰的攝像頭。
“對面鄭淇,這人矜持,沒開攝像。”何昱好心情地把耳機摘下,公放音頻。
小嚴笑容燦爛地沖灰色頭像招了招手。
“學霸弟弟你好啊,什麼時候來店裡玩,請你喝飲料,剛新上了氣泡水,巨好喝。”
有人喊了何昱一聲,讓他來商量工作細節。
何昱說:“你拿着吧,給他随便拍拍。我去那邊看看。”
這會兒沒什麼事幹,正閑着,小嚴自然再樂意不過,忙接過手機。
“來來來,我帶你轉轉,上回你來店裡是不是就燒烤那次。那會兒還沒什麼軟件設施,現在擺上了,我給你看。”他帶着手機走出工作室。
“謝了小嚴哥。”鄭淇在對面說。
“哎,太客氣,小嚴就行。你往那一站還比我高不少,我都想叫你哥。”小嚴繞過後廚的廊道,走來前廳。
之前去店裡吃飯的時候,鄭淇就覺得廳堂已經很完善了,沒想到徹底改造完後,整體裝潢又有了質的躍升,讓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