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裴翎一個人聚精會神地往詩會花廳那邊張望着,身邊突然走過來一個人,很不客氣地直接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嘿,長歲,你這媳婦兒娶的,這樣伶牙俐齒的,你平時會不會被你家媳婦兒欺負啊?”容景大大咧咧地靠在裴翎旁邊的欄杆上,手裡還拎着一個細脖子的白玉酒壺,一邊笑罵着,一邊對着壺嘴豪飲了一口。
裴翎斜觑了他一眼,漂亮的唇勾起一個回味無窮的笑:“你這光棍懂什麼?我家夫人賢惠又貌美,不僅知書達理而且還會疼人兒,唉,别太羨慕了,雖然以後你媳婦不一定有我家的這麼好,但也一定沒我家的漂亮。”
容景沉默地聽完裴翎的自說自話,嘴角忍不住地抽搐起來,漂亮他不否認,可是賢惠,知書達理?什麼鬼?就剛剛把人氣得暈倒和跳湖的本事,怎麼看怎麼像潑婦吧?
幾日不見,裴翎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那是見長啊!
“長歲……你,算了,你喜歡就好”,容景用一種欲言又止地表情看了裴翎一會兒,随即又忍不住調侃道:“當時也不知道是哪位用一種十分可惜的語氣說的有了老婆後就沒法看這京城的萬紫千紅了,如今我怎麼瞧着你倒是樂在其中呢?”
裴翎今日出門前換了一把扇子,此時他展開那把比之前還要騷氣的扇子,半遮住臉,揚眉:“今時不同往日。”
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不遠處的花廳裡邊兒就傳來了金鈴被敲響的聲音。
裴翎合上折扇:“長公主來了?”
*
花廳。
頭戴翡翠鎏金頭面,穿着雍容大氣的女人坐在主位上,下首的女眷們整齊劃一地恭敬行禮。
“參見長甯長公主——”
“都免禮吧。”
“是。”
蘇箐甯等着大家拖着嗓子應完聲,這才跟着衆人起身重新落座。
榮華公主一見着長甯長公主就貼了上去,嬌笑着叫“姑母”。
“都多大的人了,還不站好了,宮裡嬷嬷教的規矩全都忘了?改天真該叫你父皇好好管管你。”長甯長公主道。
雖是責備的話語,但語氣裡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全是長輩對小輩的寵溺與縱容。
“姑母~您這樣,以後榮華可不敢再來您這兒了。”容華撒嬌着不依。
如今天下除了太後娘娘以外最為尊貴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說實話蘇箐甯挺好奇的。
她坐的位置偏僻,離長公主有些遠,于是她小心地偷偷将腦袋轉過去一些,仔細地端詳起她來。
長公主今年四十有三,但是保養得宜,瞧上去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模樣,隻有眼角浮動着淺淡的細小紋路,完全不像是已經生育了兩個孩子的模樣。她面頰微豐,唇紅齒白,雖說算不上絕頂美人,但都說這富貴養人,瞧着也精神頭十足。
蘇箐甯打量了一會兒就收起視線。
“今日天氣晴好,諸位肯賞臉光臨我公主府,實在是寒舍的榮幸,我瞧着今日這園子裡桃花開得正好,不如諸位第一題便以桃花為題,各自寫上兩句吧?”長公主端着溫雅的笑容宣布了這場詩會的開始。
長公主的面子誰這麼沒眼力見得幹反駁,于是衆人紛紛附和着應好。
“既然諸位姐妹們謙讓,那就由我先來,為大家抛磚引玉吧。”見沒有人願意先來,國子監楚祭酒之女楚妍大方地站出來,當個開場的。
京都貴女們大多收斂含蓄,不願意當第一個也屬正常,不過當第一個也有好處,畢竟最開始的總能被更好的記住,哪怕記不住,給長公主留下個好印象也是件不錯的事。
楚妍想來是早早地就構思過了,一起身,張口就道:“東風一夜描胭色,千樹夭夭灼碧空。”
說完,她稍稍前身,謙虛道:“獻醜了。”
“不錯。”長公主細細地品味一番,給出了贊譽。
楚妍臉上一喜,要知道長公主的眼界很高,當年不知道多少有名的才子佳人都被長公主嫌棄過。能得她一句不錯,實在難得。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很快已經寫出來不少質量參差不齊的詩句。
這些琴棋書畫的本事都是世家女子們必須要學習的技能,就算是學得不太好,但總是得會一點,為的就是應付這樣的場景。
何況如今的太後娘娘對女子要有才學極為推崇,甚至還設了女子科考,這些小姐們若是有些才情,對于她們日後的婚配也是大有裨益。
蘇箐甯聽着就有些困了,這些人裡是有幾人做得不錯,不過大多數都是生搬硬套的庸才,無趣得很。
人聲漸漸變得稀疏,隔了一會兒,蘇箐甯才又聽到有人說話:“姑母,我想到了一句,讓我來吧。”
“哦?華兒想到了什麼好句子?”長公主直起身子,她這侄女兒好玩,對于功課一事上一向憊怠,以往在這詩會上從來不答詩,不知今日是怎麼了。
不過這是自己的親侄女,長公主怎麼說都得給她面子,她心裡想着就算一會兒華兒寫的不好她也定要誇上幾句,可不能挫了華兒的志氣啊。
卻見榮華公主站起身,走到詩會回廊邊上,微微俯首,朗聲吟道:“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