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癱在寶座上,挑開紗簾,往外張望,隻見桃夭已重新化刀為人,跑到李秾身邊,上下打量她,道:“姐姐,你沒受傷吧?”
李秾淡道:“沒有。”
桃夭松了口氣,笑道:“那就好!”
沉默了片刻,李秾忽然問道:“琴師雲白為什麼叫你青溪?”
桃夭:“這個我怎知道?我見那琴師雲白行為怪異,瘋瘋癫癫,興許思念成疾,看誰都像青溪也說不定。”
聞言,小師妹打趣道:“興許是師姐和青溪一樣美,美人當前,叫那琴師雲白着了魔,哈哈!”
桃夭臉一紅,道:“誰要讓那隻斷頭鬼喜歡了?”眼睛滴溜一轉,轉而問道:“姐姐,你覺得我美麼?”
“……”
李秾卻是不答話,眼睫半垂,看着前方的土路,好似沙土都比桃夭有看頭。
那尖臉女弟子看不慣,從後推了李秾一把,道:“師姐問你話,你怎不答?”
“……”
沉默半晌,無法,李秾才從唇縫中擠出一個字:“……美。”
尖臉女弟子道:“這還差不多,以後師姐問你什麼,你就及時答,别磨磨唧唧……”
桃夭打斷道:“南煙,你别這樣說姐姐。我方才隻是随便問一問,不答又怎麼了?美不美又有什麼關系……我本來就異于常人……是姐姐陪我長大的,我生病時也是姐姐照顧我的……這份情誼,無需用美不美來表達,我自會懂姐姐的心意。”
南煙道:“那還不是因為有族長在,這姓李的不敢對你不好麼?族長一走,姓李的就對你不客氣了。真就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陰陽人。若不是師姐袒護她,隻怕不知被族長教訓了多少遍。要我說,師姐你就該對這姓李的狠一狠心,叫她不敢對你不敬。”
桃夭惱道:“你别再胡說!”
南煙卻說話一貫刻薄,也知桃夭心善,輕易不會出手教訓自己,仍道:“我哪裡胡說?我說的哪一句是假話?”
自是沒有一句假話。
桃夭也知李秾對她不冷不熱,隻是奈何,不知是不是因為兒時生病,李秾曾照顧她,她感懷在心,待到後來,更與李秾形影不離,因而她對李秾總有一種深厚的情感,是近乎于骨肉相連、命中注定一般的牽絆,叫她時刻挂念李秾。
這就如同,桃夭化成李秾手中的法器,護她披荊斬棘,與她出生入死。
圓臉女弟子寬慰道:“桃夭師姐和李師姐形影不離,當初,族長給兩位師姐取名為李秾桃夭,便是指‘何彼秾矣,華如桃李’,一對姐妹花,便如……”說到這裡,忽然支吾起來。
小師妹快言快語道:“便如夫妻那般恩愛!”
桃夭莫名道:“我與姐姐都是女子,怎能是夫妻?你可别胡亂打比方。”
小師妹自知調皮,吐了小舌尖。
圓臉女弟子笑道:“那便是說,兩位師姐如最親密的親人一樣恩愛。所以感情深厚自是血濃于水,不必告于他人,若是輕易說出口,倒顯得輕賤了,是不是?”
桃夭忙道:“是的是的!好北齋,你最懂我了!”
南煙瞅了北齋一眼,嗤道:“就你嘴巴甜,隻我一個惡人是不是?你……”
沒說完,便被李秾肅聲打斷道:“好了,别吵了。你們聽——”
“铮……铮铮……”
竟又是一陣琴音。
桃夭怒道:“好啊,那斷頭鬼竟還不死心!”想起方才身臨險境,皆是反應慢了,未來得及釋放紅蓮業火,才叫那些死屍有機可趁,道:“大家放火,裡三層外三層,多放一些!看那些死屍還怎麼靠近咱們。就算是靠近了,怕也是被燒得隻剩皮包骨了,不堪大用!”
一衆弟子叫道:“師姐說的是!”
于是,“嗖嗖嗖……”,接連一陣破風之聲,一團團紅火抛向四方,懸浮空中,将整支隊伍包圍,果真是裡外三層,密不透風。
桃夭抱着雙手,甚是滿意,道:“這樣就好啦,如果那些死屍再來,定會燒死它們的!咱們繼續往前走!”
于是,一行人走在火屏中,謹慎前進着,不忘目觀四方,全然注意着異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卻始終沒有死屍出現?琴師雲白竟也不見蹤影?
蔔幼卻道:“不對勁。”
此時她正坐在轎辇上,隻覺奇怪,倒并非颠簸,而是這轎夫時而快、時而慢,看似無規無律,然而,若要擡轎的二十八人同時按照一個快慢步調行走,且整齊劃一,難道有人喊着節拍?
為求原委,她豎了耳朵,仔細聽——
“铮。”
隻聽琴音撥動一聲。
轎夫們邁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