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看向衛夫人,衛夫人開口:“黃莺,少夫人問你就如實回答。”
那名叫黃莺的丫鬟想了想:“小公子的腿腳雖然能活動了,但總嚷嚷着酸疼。吃了幾天的藥似乎沒什麼效果。”
溫妤竹從頭上取下一支銀钗,将其插入藥碗中。待取出時,銀白色的頭钗上已浮上一層淡淡的青黛。
溫妤竹盯着那層青黛,神色嚴肅起來:“衛夫人,這藥是被人動過手腳,加了不該有的東西。”
衛夫人驚得下意識後退一步:“當真?你是說有人在我兒的藥中下毒?”
溫妤竹将頭钗拿到衛夫人面前,指着銀钗上的青黛:“夫人應該知曉,白銀遇上毒物便會發黑。這青黛顔色稍淺,說明毒性不強,但若多次服用,毒性會慢慢滲入。”
衛夫人由驚轉怒,氣得臉色發青:“誰人如此歹毒,竟想害死我兒子?”
溫妤竹回道:“衛夫人稍安勿躁,這藥倒也不會要人性命,隻是讓小公子這腿傷無法根治。即便痊愈,日後也隻能跛足行走。”
“這,這是要毀了我兒的一生啊!”衛夫人心驚不已,忍不住潸然淚下,身子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一旁的丫鬟連忙将她扶坐下來。
床上的小公子見母親這般,雖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也能感受到母親受到了打擊,而且與自己有關,頓時有些害怕,蜷縮在被子裡,臉色也青白起來。
溫妤竹見狀也不免心驚。仔細想來,好好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要毀了一條腿,再也不能肆意玩耍,處處比同齡人矮上一截。就算日後長大成人,拖着一條廢腿也無法議一門好親事。他既是鎮遠侯府的公子,日後也有承爵襲官的機會。但若雙腿被廢身帶殘疾,便隻能困在這深宅大院中了此殘生了。由此看來,這下毒之人的确心思陰毒。
一個六歲的孩童能與人結多深的仇,要毀了他的一生?無非是大人之間的恩怨罷了,隻是報應在了孩子身上。
衛夫人平靜了一會,終于止住眼淚。
溫妤竹問道:“衛夫人,小公子服這藥有多久了?”
黃莺在一旁答道:“三日了。府醫特意叮囑,每日早晚必服一次。除此之外,還有些外用的藥,需每日替小公子擦上。”說着,便從床頭拿過一個黑色的藥膏遞了過來。
妤竹聞了聞藥膏,然後命丁香解下文澤腿上的繃帶,仔細查看一番,腿部皮膚有些泛黑,看來毒素已經滲入。幸好隻用了三日的藥,若再用幾日,毒素侵入骨髓,這腿腳就真廢掉了。
溫妤竹轉身說道:“衛夫人若是信得過我,我便為小公子重新寫副藥方,請衛夫人讓心腹之人去藥堂抓來,在自己院中重新煎好服用。這外用的藥,也要重新換掉。”
“您為我查出這藥中的端倪,我自信得過你。那就有勞少夫人。”衛夫人說完,忽然躬下身捂着小腹部,面露痛苦之色。一旁的丫鬟連忙扶住她。
“衛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妤竹關切的詢問道。
衛夫人坐下,下人端上熱湯,“不妨事,老毛病了,婦人之症。自從生了文澤,就斷斷續續發作,都習慣了。”
溫妤竹上前替她把了把脈:“衛夫人,你這病症,我替你調理就是了。雖不是什麼大病,但若調理不好,也是夠磨人的。”
衛夫人緩了緩,看向溫妤竹:“少夫人,這蘇府中人大都不願與娴月居過多親近,你倒是善心的很。”
溫妤竹笑道:“既是一家人,自當互相關照。更何況這于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我是醫者,見到有人受病痛折磨,就無法袖手旁觀。”
銀杏在一旁插嘴:“衛夫人您就放心,我家小姐自小熟讀醫書,通曉各種疑難病症。你和小公子這下有救了。”
衛夫人眉頭松了松:“謝過少夫人。我兒這腿腳真能恢複如初嗎?”
溫妤竹笑道:“衛夫人大可放心。文澤不打緊,年齡尚小,調養一番就能跟常人一樣了。倒是你這病症,可能需要些時日,不是那麼容易恢複。”
“不妨事。”衛夫人看向妤竹,眉眼間多了幾分懇切之色:“少夫人,我還有一事相求,望少夫人能答應。”
溫妤竹道:“衛夫人不必客氣,有何事盡管吩咐。”
衛夫人壓低聲音:“今日小兒藥中有毒一事,望少夫人莫要伸張,先替我保密。就算是文霖少爺也不要告知。”
溫妤竹點點頭:“衛夫人請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幾人回到妤心居,回想剛才在娴月居的一幕,溫妤竹不禁感慨道:“這衛夫人不知與何人結怨,竟遭人下毒暗算。”
丁香思索一陣:“沁瑤小姐說過,她性情孤傲不好相處,想必這府中與她結怨的也有不少。”
妤竹眸色一沉:“就算她性子孤傲些,可要在小公子的藥中下毒,毀了他的腿腳,必是有深仇大恨。若隻是一般的龃龉,大可不必如此狠毒。”她長歎一聲:“看來,這蘇府不太平啊。”
銀杏問道:“那我們真的不告訴少爺嗎?”
溫妤竹點點頭:“既然答應了衛夫人,就不告訴他了。衛夫人既不願讓人知曉,想必心中早有打算。這種事,少一人知道總是好的。”
她心下了然,也許衛夫人知曉幕後黑手,不願打草驚蛇。這深宅大院,不知藏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
前院的桃花香飄了進來,香氣清甜。溫妤竹走出門,看着一片粉色,心中百感交集。
這衛夫人倒也不如陸沁瑤所言,雖然性子清冷了些,但并未對她失禮,至少待人不會流于表面虛與委蛇,也從未暗戳戳搞小動作,比老夫人那種暗中下手的好相處多了。
可究竟是誰會在府中下此狠手?今日能在小公子的藥中下毒,難保他日不會在膳食中作手腳。看來,要想在這府中安穩度日,凡事得多留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