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好的話,你們一覺睡醒,考試就結束了。”
牟彤和葛肖龐沒什麼意見,乖巧地點了點頭,就各自忙活去了。柏舸下意識想說些什麼,但思及昨晚收到的警告,又默了一瞬,才勉強笑道,“那我下午去摸個底,探探考生人數和感染情況。”
“我跟你一起吧。”一旁的趙菁突然開口,見沈邈挑眉,補充道,“我很久沒做大範圍的群體催眠了,先看看也能有個準備。”
待衆人分開一段距離,确定沈邈三人已經走遠後,柏舸才停下腳步,回身道,“趙姑娘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
“姑娘今天觀察我們許久,有很多次欲言又止。”他臉上依然帶着一貫的笑意,但隐在陰影下卻莫名多了幾分野性。
“他摸牟女士腦袋的時候;我打趣他像貓的時候;跟他說‘我吃檸檬’是個老梗的時候。”
“還有剛剛,他在做晚上的行動規劃時,你也在暗中打量我。”
“所以現在,你與我單獨行動,是得出什麼結論了麼?”
他邊說,邊看着趙菁逐漸僵硬的神色,露出饒有興味的神情。如果葛肖龐在場便會發現,現在的柏舸與他們初識時,他在走廊盡頭回首看見的樣子幾乎如出一轍。
隻是後來他與沈邈從小花園回來後形影不離,好像真的單純因為仰慕,所以才将身上的鋒芒盡數收斂。
這場轉化太過順滑,以至于葛肖龐自然而然放下了戒備,都幾乎忘記了,曾經的柏舸在他眼裡也是個來路不明的危險人物。
趙菁原本以為自己的動作已經足夠收斂,根本無人在意,怎料柏舸有着異乎常人的敏銳。他對除了沈邈之外的人本來就不甚在意,更何況趙菁顯然與沈邈有舊,且暫時看來為沈邈所信任。所以即使覺察到了趙菁的探究,他也并沒有當場發難。
如果不是趙菁先提出要與他同行,他甚至可能都不會将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
被獸類鎖定住的感覺令趙菁如芒在背,額角幾乎要滲出汗來。但想到此次同行的原因,還是咬牙硬着頭皮道。
“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是誰?”
“教官身邊曾經有個相對親密的人,在後來的事故裡失蹤了。”顧及着還在系統裡,趙菁說得相對隐晦。“但當初訓練營的人都對他很熟悉。”
“你,在學他。”
這甚至不是疑問句,而是個非常肯定的陳述句,帶着一針見血的殺傷力。柏舸倒是沒想到她如此平靜又直接地把話挑明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接,愣了一瞬才狀若無意地笑答道。
“怎麼,趙姑娘與他關系很好,所以見不得在我身上有故人的影子?”
“不,我不喜歡他。”
出乎柏舸的意料,趙菁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他的猜測,平靜道,“那人是個萬人迷,我和他交集不深,對他本人沒有意見。”
“我隻是覺得,他占着教官身邊最近的位置,但做的事甚至不如系統稱職。”
“?”
這次輪到柏舸驚訝了。
據他所知,紀征在訓練營的同期學員裡幾乎沒有惡評。也有不少人揣測過紀他和沈邈異于常人的親密關系,但大多都是說沈邈這人不知冷也不知熱,而紀征是個不折不扣的戀愛腦,非要熱臉去貼冷屁股,追個沒情趣的人給自己找罪受。
說紀征配不上沈邈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如你所見,教官很強。”許是他臉上的不解太過明顯,趙菁解釋道,“強到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在他身邊,隻要不拖後腿就是好的。”
“但是從來沒人想過,如果隻是做到這種程度,他又為什麼需要一個人在他身邊呢?”
“他可以對牟彤好,對葛肖龐好,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得好,是因為他的能力足以向周圍的人提供庇護。”
“這種強悍會讓周圍人逐漸盲從地相信他。就像他剛剛解釋為什麼晚上隻需要他一個人行動。”
“你真的覺得‘溯源’的特性具備讓他在考生中獲得碾壓性的優勢嗎?”
“其實不會。如此敷衍的借口卻沒人質疑,沒人思考。這是人的惰性使然。”
“他對那個人格外好,也隻是因為他站得太高太遠,冷清久了。而那個人向他多走了一步,所以投桃報李。”
“能站在替人遮風擋雨的大樹旁邊的,一定不是一株安安靜靜的漂亮大花。”
趙菁見他陷入思索,沒有繼續與他拆解往事,而是話鋒一轉道。
“教官于我有大恩,我無以為報,隻盼他……”
她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似乎在想要用什麼樣的措辭,才能表達這種期許。
末了,她歎了口氣,再看向柏舸時,已經沒有了開始的恐懼,隻有認真和懇切。
“盼他遇見值得的人。”
“他方才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檸檬的味道。”
“所以也請你問問自己,你是誰。”
“你到底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