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靜。風雪呼嘯,隐約似有遠處山洞深部傳來的獸類嗚咽。
松鼠似乎完全沒感覺到氛圍的變化。豆豆眼炯炯有神,濕漉漉的鼻子尖期待地向前探着,等着衆人的回應。
牟彤看它眼巴巴的樣子,略有不忍。但這個故事怎麼聽都透着詭異,她也不敢貿然開口,隻得左思右想,憋出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問題。
“那白雪王子來到教堂原本的目的,是為了尋求幫助嗎?”
“很對很對!”
松鼠鼓着短促的小手,非常捧場,給初出茅廬的牟女士提供了極大的情緒價值。
“每個人每個晚上隻可以問一個問題哦!這位美麗的女士問得很關鍵!大家多多向她學習呀!”
吧台陳舊的木頭被它踩得嘎吱作響,連原本就黝黑的裂縫都肉眼可見得更加深邃了。但松鼠卻全然不在意,隻是一味地将拍打着圓滾滾的肚皮,将渴望的眼神投向下個人。
眼見牟彤提問之後并沒有觸發什麼奇怪的事情,加之松鼠輕松滑稽的樣子沖淡了不少故事本身帶來的不适感,葛肖龐沉思了一會兒,順着牟彤的問題繼續道。
“那他是為了他的子民嗎?”
這次松鼠沒有立刻作答。它拖着鼓鼓的腮,聳了聳鼻子,才歪着頭答道,“嗯……可以算是吧?”
“這麼模棱兩可的回答,會因為不夠嚴謹而被懲罰嗎?”沈邈半邊身子隐在角落的陰影裡,冷不丁插了一句道。
他是玩笑的口吻,好似不經意的打趣。但松鼠好像被火把燎了大尾巴似的,碩大的肚腩都沒妨礙它一蹦三尺高。
“呸呸呸,必須精準無誤!就是為了他的子民!”
說罷,又自言自語補充地碎碎念道,“凡是領土上的公民,都可以算是自己的子民。自己也是自己的子民,沒毛病沒毛病!”
它說得又快又含混,仿佛隻是為了說服自己,給自己吃顆定心丸。但沈邈還是從中精準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滿意地重新窩回沙發,支着頭聽他們繼續遊戲。
“那麼喝下祭司的湯藥,是他自願的嗎?”趙菁回憶了一遍謎面,轉向了下一個信息點。
“是的是的!千真萬确!”
沒有沈邈打岔,松鼠很快又恢複了嘻嘻哈哈的模樣。
它肯定了趙菁的問題,而後轉向柏舸,殷勤道,“這位廚力最強的帥哥,你的問題是什麼呢?”
“那我來收個尾吧。”柏舸原本在翻剛剛随手給牟彤拿來的童話書,聞言從其中一頁插畫頁上擡起頭。
“他挖出了自己的眼睛,也是自願的嗎?”
“是的哦。”松鼠答得毫不猶豫,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裡面盛着旺盛的分享欲,似乎非常盼望他再多追問點兒什麼。
但柏舸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就低下了頭,在正打開的那一頁圖畫上不着痕迹地輕點了兩下,而後合上了書,看着有些局促的松鼠,失笑道,“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提問的機會嗎?”
松鼠對方才沈邈的打岔還心有餘悸,本來想指望柏舸自己申請用掉沈邈的提問機會,但沒想到對方完全不接茬,甚至還直截了當地“暗示”了它一下。
這下它裝傻賣萌也糊弄不過去了,隻得拖沓着小爪子轉向沈邈,擠出一個勉為其難的笑,不情不願問道。
“這位最最敏銳的先生,您有什麼想問的?”
“我這個人的好奇心,跟其他人可能長得位置不太一樣。”沈邈又挂上了那種一貫的、風度翩翩的笑容。
葛肖龐看着他那副熟悉的、略含歉意的表情,突然對松鼠經理生出了一絲同情。
畢竟上一個被這麼看的,是甄好好;再上一個,是被“母豬的産後護理”重創了的分診護士。
但可憐的松鼠毫不知情。它被沈邈人畜無害的樣子動搖了,甚至懷疑是不是對沈邈太有偏見,刻意冷落了人家不太好,于是拍着胸脯安慰道。
“沒關系,盡管問!你問什麼就答什麼,童叟無欺!”
“那我随便問一個吧——”
“故事裡提到的,白雪王子的‘大笑’,是真的快樂嗎?”
松鼠似乎沒想到他真的問得如此随意,好像隻是聽了個平平無奇的故事後偶然生出的同理心,思索了片刻才答道。
“‘快樂’的定義太主觀了,我沒有辦法回答你。”
松鼠看着他隐隐有些失望的神情,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要縮回沙發角落的動作。
“這個問題算無效問題吧。可以允許你重新換一個提問。”
“那就冒昧了。”沈邈目光裡有一絲如釋重負,似乎正因為害怕浪費了寶貴的機會而惴惴不安。
“我想知道,白雪王子是一個固定的人嗎?”
這次他話音一落,松鼠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住了。有種本想吃個鹌鹑蛋開開胃,卻被塞了個鴕鳥蛋梗住了喉嚨的既視感。上不去又下不來,難受極了。
沈邈的假面仿佛被壁爐的溫度暖化了,終于在搖曳的火光中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甚至還頗為體貼地翻譯了一下,“換個便于你回答的問法也行。”
“白雪王子,是一個身份的代稱,而非一個特定的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