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在司籍局内,還有人願意同她說話。
阮歡棠從小太監們那得知:司籍局管理書籍,筆劄幾案。
她心中暗想:原來是圖書館啊。
“你也不用傻站,整理好書格裡的典籍便行了。”
今早來喜總管的話仿佛就在耳畔。
這份輕松的活便落在阮歡棠身上,其他宮女俱是眼熱詫異,心裡暗暗嫉恨。
搬運書冊雖不用她們,但需每日灑掃,清點典籍,另外還要記錄誰借了書去,又有哪些新的典籍送到等。
阮歡棠初來乍到,自是不知,真以為交代給她的差事也有人做。
不巧,阮歡棠在書閣的二樓歸納典籍時,意外吃到自己的瓜,底下有人說白道黑。
“看她也掏不出幾枚銀錢,誰知道怎麼來的司籍局。”
“哎,你們也看到她帶來的東西了吧?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沒準是以色事人……”
“對對對,就她那狐媚樣,如今這差事怕是也……”
阮歡棠怒從心中起。
原以為她們隻是看不爽她,想不到背後竟然抹黑她!
不待她發作問候她們,一聲冷哼強行打斷幾名宮女對話。
來喜眉目冷凝,他凜冽眼神夾着兩分厭惡,“背後編排污蔑他人,你們的嘴是不想要了,各自掌嘴三十下!我看誰還敢亂嚼舌根!”
宮女們頓足失色,一個個跪地求饒。
來喜冷聲訓斥幾人,“回去抄寫弟子規二十遍,司籍局絕不容許這種風氣存在!”
怒然拂袖轉身,來喜離開前指名小太監,他囑咐道:“給我看着她們掌嘴,不到三十不許她們走。”
伴随那幾名宮女抽泣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此起彼落。
阮歡棠的怒火一熄,她移開目光,不再看咎由自取的幾人,轉而去整理排列淩亂的典籍。
書閣内牙簽萬軸,阮歡棠從中抽出幾本附圖典籍,她翻開一看,圖冊上的水墨小人捧着琉璃盞。
小人的小表情活靈活現,别有一番趣味。
索性,閑着也是閑着,阮歡棠尋個安靜的一處,看起了典籍。
看到大半,裡面内容講的是一個小國風俗禮儀,還有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阮歡棠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入了迷。
手邊的典籍變得越來越少。
幾聲咳嗽突現,打破了她獨享的甯靜。
阮歡棠吓得雙手直哆嗦,典籍從手中落下,應聲砸在木闆。
“你是司籍局的宮女?”
一道不帶情緒的幽深聲音傳來。
壞了,上班摸魚被逮住了。
阮歡棠心裡一跳,她忸怩不安地轉身,擡眸偷偷地看一眼。
來人一襲杏色寬袍方領,腰環玉帶,生得鳳表龍姿,面容年輕,隻是蘊含絲威嚴的眉眼間,有抹揮之不散的郁郁病氣。
男子身邊還跟着名老太監。
阮歡棠呆睜杏目,她懷疑地揉揉眼睛。
朱琦忍俊不禁,忍不住問面前的小家夥,“可看清楚我了嗎?”
“你…你是誰?你該不會是皇帝吧?”
她睜大雙目,小手虛掩呆張的唇,神态天真的傻氣,一出口的話與衆不同。
朱琦一雙丹鳳眼漾出瑩亮笑意,他張開雙臂,邀阮歡棠來打量他,“你看我,不像天子?”
方才他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病容凝聚層化不開的郁色,眼下竟能愉悅展顔。
老太監暗暗吃驚,從來隻有皇後娘娘的出現,能令陛下龍顔一悅。
阮歡棠像隻好奇的鳥雀,圍着朱琦轉了一圈。
“你穿得很像,可是……”
皇帝怎麼會是個病弱美人?而且他好年輕!按原書裡描述,他長相應該能當我爹了!
方才他那一句話,阮歡棠不敢妄下判斷,她歪着頭,明目張膽直視朱琦。
“哈哈,你是覺得我長得不像?”
朱琦鳳眼隐含笑意,端量稚氣未脫的少女。
她身量纖纖,桃粉色雙腮肉乎乎,杏目澄澈幹淨,讓人一看便知她毫無心機。
落于她小臉的目光稍有停頓,朱琦微眯鳳目,心神片刻恍惚。
從阮歡棠鮮活的神情上,他似乎看到了福臨。
他與阿妩唯一的兒子,福臨。
阮歡棠收回膽大的目光,她心生懊悔,小下聲音,“是…是吧。”
她不住地擔心:我就不該傻傻地過去,他真是皇帝,那我的腦袋怎麼辦?
朱琦頭疾隐隐發作,他蹙了蹙眉,并不怪罪阮歡棠無禮之舉,怅然失意下樓。
“哎??”
阮歡棠驚疑不定,目送二人走出書閣,她茫然不解,“不罰我,也不說句話,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