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姐兒和琴姐兒走的時候怕宋律亂花錢，順帶着連賺的兩百二十文錢都帶走了，齊大叔就緊緊的跟在兩個姐兒後邊不錯眼地盯着，一時要防止她們讓人販子抱走，一時又要看着錢不能弄掉了。
宋莺自覺是大人用不着别人看着，琴姐兒覺得自己是長輩要照顧小的，見宋莺跑在前頭，自己就努力地跑在更前邊。
最後齊大叔隻能一手牽一個，跟着頭頂着一疊肉餅子，腰上挎着老大一個荷包女娃們滿街亂蹿，跑得氣喘籲籲地想，這活兒以後還是得讓她們老子來幹，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可實在跑不動了。
等到把餅子賣光，兩百二十文銅錢旁邊又多了八十文，李老娘給她們縫的荷包根本就裝不下了，再說銅錢也沉，兩個姐兒跑了一會兒頭上就出汗了。
齊大叔就說：“姐兒，我來拿着吧。”
宋莺和宋琴會嫌錢重嗎？笑話！兩人長這麼大第一回這麼辛苦地掙到了一點錢，怎麼可能交給别人？
宋莺想了想，就把多出來的銅闆往腰帶裡塞，女兒家的腰帶即使是小孩子做得也很寬，大概有一掌厚，當然這八十多文錢也不少，眨眼她的腰就鼓了起來，像纏了一條蟒。
宋琴看得直樂，還拍手道：“這個看着吉利，不就是腰纏萬貫的意思嗎？”
接着她就為了這個吉兆把荷包裡的錢裝得下的錢全取出來，一股腦兒塞在了腰帶裡，一走路裡邊就叮當作響，還坨得衣裳往下墜，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齊大叔在後邊看着顫巍巍的腰帶膽戰心驚，真怕兩個姐兒把褲子跑掉了，這大街上的想想就臊得慌。
宋莺覺得自己綁得挺好的，根本不肯把錢再掏出來，還摸着腰問：“齊大叔，你知道哪裡有賣豬頭的嗎？”
賺到了錢，她就想買一個大肉菜讓家裡好好吃一頓，還有什麼比鹵豬頭更适合全家人享用的呢？
宋琴已經攢了三個多月的雞毛，可是到現在手上還沒有三根，再一想秀姐兒雞毛都有一斤重了她晚上就睡不着。
想到這裡，琴姐兒就撇嘴道：“買那醜東西幹什麼，醜醜的還那般大，你想吃豬頭肉，咱去曹婆婆店裡涼拌一個豬耳朵回去不就成了？如今，咱們去找個雞毛攤，把雞尾巴毛買了是正經。”
宋莺不想買雞毛，道：“曹婆婆家一碟子豬頭肉太少了，我想給家裡人都吃，家裡今年還沒吃多少肉呢。”
聽說是要孝順爹娘，琴姐兒也改了主意，道：“好吧，那咱們去挑一個最胖的回去。”于是她也看着齊大叔。
齊大叔是宋家的老人，知道宋老爹年輕時欠了街坊鄰居不少人情，這幾年宋家才剛剛還完，家底子還虛得很，一個大豬頭肯定不便宜，他就勸：“家裡也不缺吃喝，還是把錢存起來吧。”
宋琴就搶了莺姐兒的荷包往腰裡一個勁兒塞銅闆，她多塞幾個褲子就往下多移一分，道：“大叔，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跳掉褲子，把咱家的臉全丢光。”
齊大叔聽了這話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琴姐兒是什麼人，三歲就能站家門口給親爹念喪經的小王八蛋，她是真幹得出來這事。
齊大叔糾結不已，但他實在害怕兩個姐兒在大街上光屁股撒潑，雖然她們臉皮厚如城牆可能不會覺得丢臉，但自己多半會讓過路的羞死，所以猶豫了一會兒後，他還是點了頭，道：“那你們必須把腰帶裡的錢全掏出來拿給我才行。”
交易達成之後，齊大叔就帶着兩人就去了最近的豬肉鋪，河口附近隻有一家江娘子肉鋪。
顧名思義，這個肉鋪的老闆就是江娘子，永安縣人稱江屠戶也，因為她男人養的豬肉質上佳，江屠戶的豬肉都是直接供給各大酒樓。
因為老闆是娘子，所以江屠戶店裡來買肉的婦女就比别處多，為了照顧她們，店裡自然就有女夥計幫忙。
宋莺幾人過去以後，店裡就出來了一個女夥計問齊大叔：“老爹想買點什麼？”
宋莺道：“我們要一個最新鮮的豬頭。”
女夥計見是一個姐兒在說話，心裡還有點詫異，畢竟尋常人家買菜都不會讓姐兒插嘴，更别說買肉了。
于是她就沒忍住又多看了兩眼，見宋莺和宋琴紮着漂亮的紅頭繩，穿着比旁邊那個老爹更好一些的衣裳，心裡頓時就猜了個大概，估計是仆人帶着兩個姐兒出來玩。
可是姐兒再得寵也不容易，女夥計怕兩人亂花錢回去挨罵，也沒去拿肉，反而又問了一遍：“姐兒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買？豬頭肉雖是雜肉，但咱們縣愛用豬頭祭祖所以它的價格比尋常豬肉也便宜不了多少，按十五文一斤算，挑一個最小的也得一百五十文呢。”
宋莺當然知道物價，她指指齊大叔的荷包，道：“我們帶了錢來的，姐姐給我們挑吧。”
女夥計看齊大叔默默地拿了兩個大荷包出來，這才挑了一個十斤的豬頭出來，她怕兩個姐兒見了豬頭害怕，還特意用油紙把豬臉包了起來。
一百五十文錢還是挺多的，銅闆要數不少，結賬時宋莺和宋琴就一人拿了一個荷包數七十五文，湊在一起就是一百五十文。
那女夥計怕她們數不明白，還特意搬了兩張凳子讓她們坐上去在櫃台上慢慢數。
宋莺是十個一數，最後拿出五文。宋琴是一個一個地數，雖然要慢一點，但也沒打磕巴。
在一邊結賬的江娘子便忍不住看了兩人一眼。别看數數是一件小事，四處都能用上，可這個年紀的女兒家能借着手指頭腳趾頭從一數到二十就算很好了，能順利數一百五十個的，除了生意人家和讀書人家的姑娘，會的人一個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
比如他們店裡的夥計，就還有不少人數不明白隻能伺候着茶水幫忙打點兒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