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娘子家的豬頭鮮嫩,用不着太大的火,宋莺便學着宋惠蓮的做法,挑揀了一根粗壯的柴禾點燃了叫王婆子燎去豬毛對半切開,取了隻大碗往裡拌了些茴香、醬油、姜塊搗成汁抹在豬頭上,直腌得豬頭變成琥珀色。
之後便将豬頭放在密封罐子裡炖煮。
宋惠蓮的豬頭肉并不好複刻,因為她也是個用火的高手,要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讓豬頭爛而不散還是很需要水準的。
于是宋莺便攆了小姑出去玩,自己在家盯着火,果然不要一個時辰,院子裡便飄出濃香。
因宋家今日打了孩子,晚間門口本就站了不少宋家親戚來問是怎麼個事,添上濃香之後就更多了幾個好事的嗅着鼻子想進門“勸一勸”宋老爹。
齊大叔會放他們進去嗎?他直接笑着說:“不是打哭的,是學哭的。”
他說的也不是假話不是嗎?
親戚們一下就笑了,還拉着宋家門口要回家的學生問:“智哥兒,跟伯說說,你們究竟學了什麼難成這樣。”
學生都很奇怪,智哥兒還道:“就是平時學的那些呀。”
親戚們更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宋二郎是個大笨蛋啊,連日日學的東西都學不會!
對于大笨蛋,誰也不想落在自己家,但當這個笨蛋是别人家的時,大家就很有興趣關心他有多笨了。
于是就趁着晚風和肉香一起嘀咕巷子裡有那些瘟豬兒。
這些嘀咕不過是巷子裡的閑談,并沒有什麼惡意,于是聊了一陣後,跟宋家沾親帶故的人就聞着肉香趕着回去煮飯了。
剩下的幾個想趁機進去嘗點兒葷腥又被齊大叔攔在門外的人,見自家站不着便宜,心裡一氣當下也就沒立刻走,反而站在距離宋家三米遠的大梨花樹下繼續嘀咕宋家這代小的笨。
比如,宋文好歹還是個秀才,宋律估計一輩子也就是個童生了,至于宋莺和宋琴,兩個笨潑猴以後遲早是讓婆家人收拾的。
這時在秀姐兒家聞着豬肉香家來的宋琴手上還攥了三根雞尾巴毛,乍然聽見這些口舌,險沒把鼻子氣歪,生氣地說:“我二哥很聰明,我也聰明,我侄女更聰明!”
裡邊有個人就笑:“笨蛋也有高低呀,大笨蛋看小笨蛋當然覺得小笨蛋聰明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你!”宋琴還沒說話,一個小蘿蔔頭遠遠地就喊了聲,“琴姑姑!”
宋琴轉身一看,巷子裡竟然溜溜達達地鑽來了不少蘿蔔頭,腰上手上都捧着錢袋子。
不錯,他們是來找宋莺買食的。
在宋家念書和宋莺關系比較好的仁哥兒摸着肚皮拉着宋琴道:“琴姑姑,那個甜餅子還是其次,就是那個豬頭不知道莺姐兒能不能賞光給我們分點兒。”
其實他們還想看看那個豬頭,因為豬頭不常見,不常見就等于稀有。而且豬頭夠醜,稀有的醜和稀有的好看都會吸引小孩兒的注意。
宋琴下午在巷子裡玩跟不少人都說了莺姐兒弄了個醜豬頭回來的事。
因為她說得繪聲繪色,大家就哇了一聲回家纏着爹娘買豬頭,可是一兩百文錢一個的東西,誰會輕易買呢?
加上市場有幾個熟人也買了甜餅子給小孩兒吃,家長們就道:“或許莺姐兒也賣豬頭肉呢?”
所以一群小蘿蔔頭就手牽手從東頭慢慢結伴到西頭來找宋莺了。
為了讓宋莺給他們看這個豬頭,大家還都帶了一套湯餅錢作為入場券。
宋琴看了一眼這些好事之徒,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收錢一手往家裡放人。
來的蘿蔔頭不少,足足有十三個,所以地上眨眼就堆了一堆銅錢嘩啦作響。
宋琴用張帕子把錢包在一起,回去前還沖門口不懷好意的那幾個人甜甜地笑了一下,道:“這大笨蛋一刻鐘賺七十八文,氣死我了,嬸娘我這就回去打她。”
侄女兒教過她,赢并不一定要靠拳頭,還要戳人心窩,讓他們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在宋家門口看笑話的人忽然不笑了。
因為衡量一個人聰不聰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看這個人能不能讓一個家庭富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