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已經丢了好一陣了！”

東廂北座的有兩個大漢正吃酒吃到興頭上，開始的低聲議論逐漸變成大聲讨論。

江挽纓本來還沒什麼精神，一聽到陛下兩字來了精神，她豎着耳朵聽下文。

“這個丢是幾個意思？”其中一個大漢不解發問，“據說咱們這個陛下整日不問朝政，後宮佳麗三千呐，他還要時不時的去民間煙花之地！”

另一個大漢回複，“你懂什麼，聽說咱們陛下是那個......”大漢左右看了看，反手遮擋，“有龍陽之好！”

“此言當真？”

“我表叔可是在衙門當差的，他親口所說，必然是真！”

“唉......，眼看東定新立不過二三十年，想不到咱們這陛下竟然如此不争氣！”

大漢捋了捋胡須，“倒也未必，不是還有咱們王太師嗎！”

另一人附和，“話雖如此，總不是皇家正統！”

江挽纓一時沒說話，她在消化所聽内容的真假，自古流言都是真假混摻，這裡面想必有一半是真的。正思索間，那兩個大漢的話語到了結尾處。

“我說最近城内巡邏的官兵怎麼比平時多了兩三倍，你說是不是......”

“麻子！話不要亂說！”另一名大漢顯然清醒的多，連聲制止。

半晌後沒了人聲，江挽纓這才又将頭扭過來，發現晏照的視線也有意無意的飄向那兩名大漢的位置。

有什麼在江挽纓的腦中一閃而過，她突然就懂了晏照緣何非要選在這家食肆的原因，她看向晏照隐隐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一時間又找不出哪裡不對。

就在這時，小厮上了菜，兩道清炒時蔬兩碗飯，兩人都默契的端起碗吃飯，卻都不曾開口話語。

“唉，小王爺來啦！您請您請！”門口小厮的聲音突然拔高，“小王爺可有好一陣兒沒駕臨咱陶明館了，小的這就去三樓安排。”

透過素紗簾子，晏照看見小厮正點頭哈腰的引着什麼人上樓，三三兩兩的看不真切。隻看見小厮領着人上樓，餘下兩人站在扶梯兩側守着，看那架勢像是練家子。

出門吃個飯還帶練家子？

晏照凝目，斜後方兩個大漢又交頭接耳起來，被稱作麻子的人開口，“什麼小王爺，本朝立本至今就沒封過王，拿着雞毛當令箭！”

另一人嗤笑；“嘁！我看你純粹是妒忌！人家有王太師庇佑，又出自本家，就算人家拿雞毛當令箭，那也是因為有那資本，你有嘛！”

麻子嗤之以鼻，“林州誰不知道他，整天拿王太師的名号唬人，别人尊稱一聲爺，就真把自己當爺了？還小王爺？不過是别人戲稱，也就他分不出好賴，竟真讓人叫他小王爺，也不怕傳到上面治他的罪！”

麻子說完仍氣憤難當，端起食案上的酒壺，隻往嘴裡灌酒。

江挽纓聽的雲山霧罩，卻不想一路不曾開口的晏照忽然探身過去，面上端着适宜的笑，“兩位大哥，我聽你們說了這許多，敢問這小王爺是？”

那兩個大漢循聲望來，見是個姑娘，又如此懂禮，先是一笑，“姑娘不是本地的吧？”也不等晏照回答又自顧自的道，“這小王爺啊，乃是當朝王太師大伯幼子，名喚王瑾年。他大伯老年得子難免寵愛，加之王太師少時曾受過他大伯家不少恩惠，王太師高升後仍念舊恩，逢年過節的這禮節也是按時到的。”

“人嘛，都是看眼色去的，人家家裡出了這個大的官，送禮的自然也就多了。這王瑾年身邊圍着的就更不少了，都是奔着名利去的，能有幾個真心？可惜這王瑾年被慣壞了，也分不出個好壞，本來到哪兒别人都稱他爺，客氣點的稱個王爺，誰知這王瑾年竟覺得這稱呼甚好，很是氣派，可又覺着王爺顯得年紀大，就有人給他出主意，在王爺前加個小字，小王爺叫起來順耳霸氣還威風，就這麼一直叫着了。”

一旁麻子聽不進去了，“不過是仗着家中有個太師，不然就他這樣，早被官府抓了！”

大漢睨他一眼，“好了，被聽到抓的可就是你了。”又轉過來對晏照繼續道，“也怪不得麻子這麼說，王瑾年這小子遊手好閑，平時不是吃喝就是嫖賭，強搶民女也是有的，麻子的青梅竹馬就是被他搶去做了姨太太的。”

怪不得，晏照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麻子身上，麻子将酒壺重重一扔，眼中全是恨意。

晏照道，“強搶民女，不是有官府衙門嗎？”

麻子又嘁了一聲，大漢歎息。“唉，那可是當朝太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巴結還來不及，官府又怎麼可能去得罪？”

聽到這兒，江挽纓不由的出聲，“自古官官相護，清明時尚且有貪官污吏，匡論如今。”

好一個匡論如今！晏照内心猶如巨浪翻騰。如今天下人都知他這當朝皇帝，荒廢朝政，荒淫無道。皇室無威信可言，朝政又被奸人把控，民心盡失。晏照雙拳緊握，用力之大指尖都嵌進了肉裡，忽有一隻手覆了上來，掌心微涼，就是這些微的涼意，澆滅了他心頭那股快要抑制不住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