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蹦子一突一突,紀敏嘉的心也跟着一沉一跳。
窗外風光秀麗。
紀敏嘉卻無暇欣賞,時不時低頭看一下手機備忘錄,背着什麼,又閉上眼喃喃自語。
楚州行望着紀敏嘉,車時而颠簸,紀敏嘉跟着搖頭晃腦,楚州行的心跟着晃得厲害,忍不住說:“休息會兒吧,你是跟我回家,又不是去考場。”
“阿姨好,我是楚州行的朋友,我叫紀敏嘉,我今年十九歲......”
紀敏嘉不搭理他,反反複複背着一篇長長的自我介紹。
這篇介紹籠統總結了紀敏嘉的半生,從家庭成員、興趣愛好、交友狀況到财産收入。
紀敏嘉背詞時神态專注,嘴巴一張一合,語速極快。很像一隻趴在飯盆前賣力數骨頭的小狗。
楚州行心裡癢癢的,忍不住戳他的腮幫,紀敏嘉邊躲邊背,一個不小心就背岔了詞,見楚州行還在騷擾,他急得往角落躲。“楚哥——”楚州行挑了挑眉,他又放低聲音,可憐巴巴,“你不要吵我......”
楚州行覺得他太好玩了,不想輕易放過他。伸手,按着紀敏嘉的腦袋,微微用力,搓揉他的腦袋,将他往下壓。紀敏嘉氣得用腦袋頂住他的手掌。
他頂,楚州行就壓。
兩人玩鬧着,突然,嘎吱一聲,整個車子急促地刹了一下。
兩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三蹦子正駛入一段石子路,車輛劇烈晃動。
紀敏嘉頭暈目眩,整個人如同被塞進立式洗衣機,整間車廂上上下下、仿佛脫缰的野馬狂颠,他的屁股被颠得發麻。
腦漿都要被搖勻了。
紀敏嘉緊緊抓住面前的把手,着急地想去扶楚州行,卻被一把攥住胳膊,他還沒反應過來,楚州行就抱住了他。
撞上楚州行的胸膛。
咚。
紀敏嘉心跳如鼓。
楚州行溫柔而強勢抱着他,紀敏嘉被他抱得緊緊的,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有沒有撞到哪?”聲音好像是從胸腔裡傳出,又帶着體溫傳遞過來,紀敏嘉搖了搖頭,埋在懷裡,不說話。
車輛又一陣瘋狂颠簸。
楚州行更緊地摟住他,他的血肉抵去了一些劇烈搖晃,熱力源源不斷從對方的身體裡侵略而來,攻城掠地,紀敏嘉的心步步淪陷,軟得一塌糊塗。
紀敏嘉能感覺到被珍惜、重視。
不知怎麼了,紀敏嘉不再焦慮,初到一個陌生地方去見陌生長輩的惶恐不安在一瞬間消弭,他靠在楚州行懷裡,隻覺得很安心。
随着車輛的晃動,楚州行抱着紀敏嘉晃了晃,像哄小孩子一樣,在司機看不到的角度,吻了吻紀敏嘉的頭發。
“現在還背嗎?”楚州行笑着哼哼,“你啊,又不是應聘,用不着這麼詳細地介紹個人信息。”
紀敏嘉聽着楚州行的心跳聲,腦子一團漿糊,路途的颠簸好似攪碎了他的意識,他在溫柔舒适的懷抱中渾渾噩噩。
楚州行不懷好意地湊到紀敏嘉耳邊,悄悄告訴他:“而且我媽隻會對我們的生活感興趣,你應該告訴她,我們平時有多麼相愛。”呼出的熱氣卷進紀敏嘉的耳朵裡,他全身發燙。
楚州行突然咬了紀敏嘉的耳朵。
很輕一咬。
“!”紀敏嘉像被電流擊穿。
一瞬,全身所有細胞都蜷縮起來。他的耳朵紅透了。
紀敏嘉有種錯覺,好像楚州行含住了他的耳垂。
輕輕地吮了一下。
.
下車時,紀敏嘉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走路都不會走。
還好楚州行拉着他,不然他颠颠撞撞,連人帶包都要摔倒溝裡去。
越走越近,家就在不遠處。楚州行近鄉情怯。
上輩子回到這裡,他的家已經荒廢了。
院子長滿雜草,遍布蜘蛛網,人一靠近,就有許多螞蚱蹦跶跳出來,院子外的橘子樹無人打理,一棵棵瘦得特别老,樹皮幹得往下掉,結的果子也特别小,隻有棗子大,吃起來也是毫無水分。
現在卻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姚莉勤快,院落雖簡陋卻被打理得幹幹淨淨,整理出來的菜地邊緣還種着月季花,很有人味。橘子樹結滿了黃澄澄的果子,楚州行隻要一伸手就能夠到。
家裡沒人,隻有被圈在角落的母雞們“咯咯”地叫。地上散着很多玉米粒,敲碎的螺絲,母雞們争着搶着啄食。
院子的大門處懸着一串鏽迹斑斑的鐵鍊鎖,鄉下沒有那麼講究,人不在家也不會鎖大門。這裡窮怕了,就不怕人來偷。
楚州行帶着紀敏嘉往裡走,熟門熟路地放置行李。
他環顧熟悉而陌生的環境,很想找一點作為突破口,向紀敏嘉介紹。可他看了一圈,沒有一件東西值得說,又沒有一個不值得講。
牆上挂着的獎狀已經翹了邊。
貼滿卡通貼紙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