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賤籍女子,竟敢對官家夫人動手。
林妍捅了大簍子了!
大雍有律:以賤犯貴,杖一百、徒三年。
林妍衆目睽睽之下下的令,整條街上看熱鬧的人從頭到尾看的分明,軟玉樓的護院們是如何把那知州夫人按在地上、如何嘴裡塞了抹布、又如何綁起來丢上牛車……一條街,全是人證。
這時候媽媽從外面匆匆趕回來了,向來的差役笑道,“實在是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不如這樣,我随大人去趟京兆府,姑娘也受了驚,就先留在樓裡,過兩日再去過堂?”
“不是不賣您玉大掌櫃面子,”差役又一抱拳,“隻是今日這事兒鬧得大,不怕惹您不快,府尹大人說了,平康巷是什麼地界都知道,總會有不懂事的姑娘沖撞貴人,少不得有來問罪的貴人,可沒哪家的姑娘像撫影姑娘這般的。若日後平康巷的姑娘們都學了她去,豈不要生出大禍?”
故而,不但要按罪論處,還要從重論處,以儆效尤。
“府尹大人知道事發時玉大掌櫃不在京中,叫小的來和您說一聲,有勞掌櫃的日後對樓裡姑娘嚴加管束。”差役又道,“看在您與大人的交情上,玉大掌櫃就不要跟來了,不然這管教不力的罪名落在您頭上,您也落不着好。也就是軟玉樓從教坊司裡分出來了,若是此事出在教坊司裡,少不得太常寺都要吃挂落。”
話說到這份兒上,玉夢無話可說。看林妍一眼,隻能許人把她帶走,又塞了銀子,才沒叫上枷鐐。柳枝夏瑩見狀着急,也要跟去給林妍作證擔罪,玉大掌櫃的一腦門子官司,把她倆按下,“你兩個安生呆着,别添亂了!”又吩咐人去楚府上,“去請楚四少爺衙門去,他寵出來的脾氣,叫他自己收拾爛攤子去!”
林妍被人夾着押上了京兆府,京兆府尹升堂,兩側衙役呼喝,府尹大人驚堂木重重一拍:“罪婦林妍,你可知錯!”
林妍跟着楚奕生裡死裡也來去過,可畢竟還是個小姑娘,頭一回上公堂,十三歲的女孩子說不害怕是假的。何況大雍律例她倒背如流,自然知道,是什麼罪過。
“禀大人……”林妍思索着對策,可她确實想不出什麼對策。她是賤籍,青樓女子,朝廷的官家夫人罵她是應該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别說是罵,就是打一頓,隻要不死不殘,也沒什麼關系。
賤籍,就如蝼蟻。
這個道理,早在八歲時候,看着林曦被打死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此時說什麼前因後果,都是坐實了她的罪名。
京兆府尹的驚堂木又重重一拍,驚得林妍心底跟着顫了下。
京兆府尹怒喝道,“大膽罪婦!人證物證俱在,還想如何抵賴!”
他話音剛落,忽然插進來一道少年人溫潤如玉的聲音進來——
“宋大人,聽聞撫影姑娘被您請來了京兆府,楚某不請自來,還望大人不要怪罪。”
林妍聞聲驚喜回頭,隻見年少的公子大步而來,一身月色長衫,面如冠玉,如朗月清風,處事泰然。
是楚奕,來了。
楚奕是去歲的新科狀元,現任翰林侍講,禦前紅人。出身百年世家京兆楚氏,父親官拜宰相,長姐楚婉乃中宮皇後,育有包括太子在内的二子一女。十七歲文武雙全的少年郎,光風霁月的貴公子。
京兆府尹忙起身相迎。
楚奕走上公堂,彎腰扶林妍起來,低聲問她,“我來晚了,你沒事吧?”
林妍心裡三份委屈三分害怕,見了楚奕就像見到了親人,眼睛發酸鼻子發紅,知道自己此時出聲一定帶了哭腔,吸了下鼻子,垂首搖搖頭。
“别怕,沒事了。”楚奕拍拍她的手,“我來處理。”
楚奕上前了半步,把林妍擋在身後,對京兆府尹溫和有禮地笑道:“宋大人,撫影姑娘弱質女流,膽子小,見不得公堂審訊。大人給我幾分薄面,先容她回去,楚某留在此處,代她備大人審詢?”
“呃……”京兆府尹不知如何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