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妍情窦未開,就覺得楚奕這話奇怪,疑惑道,“我委屈什麼?所托非人,不是嘉珑公主委屈麼?你陪我作甚?不是應該陪公主嗎?”
一連四問,問的楚奕愣了四息,不由失笑,小姑娘還是團孩子氣。不過倒也不是壞事,楚奕也不想到時候惹的林妍心裡難受,她不懂就不懂吧。
“對了少爺,”林妍想起另一件事,問楚奕,“那神仙散究竟是什麼東西?按您吩咐,已經給軒慎下過幾次藥了。可也似乎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他以為是姑娘身上的女兒香,那模樣反倒挺是受用的。”
“那是毒,染上就斷不掉的毒。”楚奕說,“交代用藥的姑娘要小心,這是隻有枯石島上才有的東西,粘之成瘾,直到形銷骨立,死狀可怖。”
林妍心裡打了個寒戰,楚奕又給她吩咐另一件事,“晚兩天德王壽宴,暗殺德王世子,無論能否成事,把髒水潑到甯國公府身上。”
又是暗殺嫁禍的那一套……林妍讨厭這些。按下心中不悅,她垂眸應道,“是。”
“聽說你昨日救了個窮書生?”
果然瞞不過楚奕。
林妍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露分毫,她看着楚奕眼睛,坦然淺笑,“京城的人可真閑,這就傳到少爺耳中了?”
楚奕笑笑,與她閑話,“何止,隻我聽到的便三個版本,傳的最多的說你慧眼識珠,一聯絕對看上他才學,現在外人都在傳,你當時與他對了什麼詩。蘇辰今兒更是一大早來問我,是不是我這個狀元郎也快入不得你的眼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呀。”林妍作哭笑不得狀,看着楚奕,眸光明亮,坦然謊道,“我看他像小時候一位常接濟我家的鄰居哥哥,便下去問了句他教我唱的兒歌。後來知道他得罪了大人物落魄至此,就送他離開京城了。哪知被傳出來這麼多閑話。”
“原來如此。你一句兒歌被那些人猜成千古名句……有趣。”
林妍會心一笑,打了個哈欠,說,“少爺還有事麼?我困了,想睡覺。”
“看把你瞌睡的,”楚奕笑着搖頭,“回去吧。”
-----------------
躺在床上的林妍卻輾轉難眠。
溫柔皎潔的月光從镂花窗子裡傾瀉進來,像懸浮在空氣裡的一丈輕盈的紗。
她将這些年楚氏做過的事情在心裡一件件梳理,元慶黨禁後楚氏族人飛快上位,聯合南北世家清掃清流寒門;借奪嫡大戰掀起南北之争,壓制南派世家,一躍成為外戚;突發其來的翠鸾峰犬狄屠殺,也被楚奕巧妙利用,三大王府與太後母族覆滅,重創一幹政敵。掃清了一切障礙,聯合淮國公府蘇家,重現當年楚宗權傾朝野之勢。不,甚至比當年更加煊赫——如今的内宮之中有母儀天下的楚婉,已誕下二子一女,東宮穩固。
林妍忽然意識到,這一切的起點,正是林太子太傅的冤案。巧合嗎?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又想到九霄宮的大火,九霄宮工程十年,花費之巨足夠再打兩輪北伐之戰,不知楚氏其中貪墨多少,乃至不惜付之一炬,葬送十萬勞工性命。那可是十萬人命!少爺他……當真不知情?
輾轉反側,又是一夜未眠。
懷疑的種子種下,林妍心裡就存了事情。
她反反複複地想,先太子被廢的時候,楚家還在煙州。炮制如此驚天冤案絕非易事,可楚奕的暗樁密探都在她手裡,林妍跟在楚奕身邊學了三年,又掌事三年,若當年的案子與他有關,自己當不能沒有一點發現。
除非,檔案已經封存。
在楚家有一間暗室,存了很多文書舊檔,她得去看看。
-----------------
十一月菊花盛開的時節,八角巷傳來消息,刀疤臉的人已将林旸平安送到川南地界。
柳枝也已把軒慎的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林妍借口回事,去了一趟楚府。
林妍轉過回廊,看見楚奕正拿着水壺給窗前的兩株梅樹澆水。
林妍想起來,小時候楚奕領着她,就在這兒種下過一條梅枝。一晃十年,當年幼小的梅樹枝,現在也長成老梅樹了。
她笑着走過去,“少爺,這兩株梅樹開花了嗎?”
“嗯,去年開的挺好的,”楚奕放下水壺,“這一株是白梅,那一株,是你的那一枝紅梅。”
“我的?”确實驚喜,“我從大小姐房裡折的那一枝嗎?”
楚奕笑她,“梅樹又不是柳樹,哪有折枝就插的活的?何況你那時候恨不得一天跑來澆三遍水,水草也要被你泡爛了。”
“那這一株是……”
“這與你那枝出自同株,後來移來的。”楚奕請她,“前年開的花,今年若開得好,你也來擁爐賞梅?”
林妍輕輕拂過梅樹枝丫,笑眼彎彎地答應,“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