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日落後的風有了幾分寒意,楚奕領林妍進他書房。
林妍向楚奕說起從軒慎處探來的消息,“川南王府的确有插手京城政權的意思,明年那位老王爺可能便會入京。據軒慎所言,元慶黨禁同年,川南王妃暴斃,世子墜馬身亡。他是庶長子,王妃還留下個嫡次子軒明,老王爺屬意軒慎,林家人不同意,世子之位後歸軒明。那軒明與林氏親近,常年混迹軍營,不大回王府,他治軍嚴明親和,在軍中聲譽頗佳,年紀尚不足二十,卻已壓過一衆老将。如今川南幾乎是全民皆兵,總兵力不下四十萬。”
楚奕點頭,“川南與别處不同,川南林氏勢大,須得留意。”
“是,”林妍又說,“川南雖世家多,可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林氏。百年來,每位川南王妃皆出自川南林氏或者林氏親族,林氏幾乎控制了大半川南的礦産資源,比川南王府更像川南的王。隻是這次入京,川南林氏似乎沒有什麼動作。但或許是軒慎不知,他與林氏不睦已久。”
楚奕又吩咐林妍不可掉以輕心,林妍應下。
“正巧你來了,我也要找你。”楚奕拿出一疊卷宗出來,“起事的時間定了,明年秋,不會晚過曾祖祭日。這些東西你看一看,早做預備。”
這是在說政變奪權的事情。
林妍心底咯噔一下,楚宗的祭日……所以,還是在報當年的滅門之仇?或是說,楚家一直都在報仇?
“妍兒?”楚奕看出她怔愣,“你在想什麼?”
“啊?哦,沒什麼,我在想……”林妍編了個說辭,“明年川南王也會進京,川南兵力雄厚,我怕……”
“這是長輩們決定的,你我……行事罷了。川南到底不熟悉京城,一時不足為慮。你把軒慎抓在手裡,與那個世子軒明和林氏相鬥,川南陷于内耗,對我們威脅不大。”
又是這一手制衡之道,這樣挑撥離間的事情楚奕使她做過很多次,林妍應了聲是。
“少爺,”她心裡尚存三分希冀,擡眼問道,“您可還記得那年在清平山上,我向您提的事情嗎?”
楚奕回想了一下,點點頭,“記得。”
林妍看着他不語,等他說話。
楚奕卻歎了口氣,緩聲說,“妍兒,林大人的案子……”
他一副難以啟齒的吞吐模樣,林妍心底又涼了一分。
“我明白的,”林妍彎着眼睛笑了,“林妍小時候不懂事,不明白元慶黨禁牽涉深廣,隻是随口一提,難為了少爺,您不必放在心上。”
楚奕好似松了一口氣,目光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嗯。”林妍眼睛帶笑,說出她登門的真正目的——
“少爺,我想調閱軟玉樓十年前的卷宗。”
她想了很久,廢太子、元慶黨禁這麼大的事情,楚家旁系凋敝,嫡系遠在蠱族,都不大可能對京城局面了如指掌。那麼必定還有一個點在其中周轉斡旋,做耳目,做爪牙,而這個點,軟玉樓最合适。
軟玉樓對于所有暗樁女子的言行見聞都有記錄,十年前的卷宗,就在楚家暗室裡存着。
楚奕一頓,“你要那些做什麼?”
林妍面不改色,信口诹道,“這兩年朝廷對黨禁的态度有所松動,我見今年吏部考評,幾位當年被貶的大人都得了個上品,想來升遷在即。我手裡這批人的的資料不多,就想看一看往年卷宗。”
好在楚奕一向對林妍信任,不疑有他,“你想調閱卷宗是可以的,不過軟玉樓的卷宗是機密,你隻能在我這裡看。”
“林妍明白。”
“要看哪些?”
林妍有備而來,報出了幾個人名和他們當年在京城的官職,楚奕點了點頭,起身下密室找卷宗去了。
過了一會兒,楚奕抱着一疊積着厚厚灰塵的卷宗上來,林妍翻看一會兒,卻搖了搖頭。
“沒有你需要的?”楚奕停筆,問。
“不夠詳細。”林妍道。
楚奕也沒多說什麼,放下了處理着的公務,“我再去找找。”
如此兩三次,已是夜深,楚奕也沒有拿出來林妍想看的東西。
自然是拿不出來的,林妍要看的并不是這些。她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