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曾經與許老将軍通過信,林妍經過手,對其中消息也了解一二,無論京城甚至江南有何異動,平江防線不可失,天策軍一兵一卒不得擅動。
能在短短數日裡把握住嘉珑與軒荃調兵的風波,又叫天策八虎内鬥,犬狄人中,應當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
可惜她對犬狄知之甚少,最多隻能叫得出八部十六國的名字。實在不知,這究竟是何方神聖。林妍不敢小觑。
好在,青龍軍于犬狄而言,也是一支出乎意料的奇兵。
“諸位将軍大義,本帥感佩五内。但我青龍軍多為步兵,犬狄皆乃騎兵,天然克我,不可貿然白送将士性命。”林妍心下有了計較,道,“京城已破,犬狄正在大掠之時,守備不嚴,入城巷戰,我軍當有優勢。明日我親率兵五萬攻城,争取将這萬餘犬狄蠻子全殲于城内。”
“至于城外,”林妍在沙盤上翠巒峰等五處插上令旗,又點于廣與魏钊,“城外多為散兵,于将軍率騎兵營分作小股,引誘犬狄散兵相追,追至這幾處——地勢或險或狹。魏将軍分兵于此設伏,力争全殲。”
“末将領命!”
“屈将軍。”林妍看着他,交于重任,“我與魏将軍各留下麾下一半兵馬于你,你須得在這幾日内排出長矛陣、楔形盾牆陣與鴛鴦陣,待我等攻下京城,你立即率師北上。此戰需猛,不得有敗,不得露怯。他犬狄敢向江南伸手,咱們就剁了它的爪子,叫他知道疼!”
決不能叫犬狄看出江南生亂,不可叫犬狄,欺江南無人!
甯希1009年,十二月二十二。
林妍親率青龍軍主力兵臨京師城下。
望着已經燒焦的城門樓,坍塌破損的城牆,洞開的城門,與城内一股股直上九天的滾滾黑煙,早有準備的林妍還是錯愕了片刻,最終一歎,下令——
“傳令全軍,斬殺犬狄蠻子,片甲不留。”
“是!”
巷戰對青龍軍而言已不陌生,但這一次,陌生的是對手——殘暴嗜殺的犬狄人。但民族大義當前,鼓聲與長吼激起青龍軍将士們骨子裡的血性——
“殺!”
五萬大軍随林妍從四面城門入城,十人一伍,百人一隊,千人一營,青龍軍分作五十營,高舉“林”字義軍大旗,潮水樣湧入南雍京城大街小巷。
南雍帝都,屍橫遍野,血水漫街。
大肆采撷勝利果實的犬狄人不曾預料到有這樣一支身經百戰的大軍突然殺入。鳴号集結,但京城的窄巷與複雜的建築限制了犬狄騎兵的沖鋒,又被五十營青龍軍分塊切割絞殺。
巷戰持續了五天五夜,仍有小股殘軍在京城流蕩藏匿,青龍軍仍在清剿犬狄殘兵。京城的百姓們也自發組織起來,協助青龍軍抓捕俘虜。
青龍軍小有傷亡,林妍一面令部下傷兵休整,一面下令大軍協助安置百姓——南雍帝都,血流漂橹,半城廢墟。
林妍帶着十幾名親衛,走在京城青石道上。
軟玉樓已人去樓空,不知昔日姐妹們躲藏去了哪裡。沒了絲竹起伏的調子,沒了女子嬌媚的笑聲。文肅公主手書的那“淩霜傲雪”的牌匾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金粉彩繪的花鳥人物染了塵埃,金碧輝煌的大堂裡空無一物。
絲絲點點的黑灰飄蕩在空氣裡,刺鼻的煙熏的味道嗆得人連連咳嗽。
太陽隐在濃濃的雲層裡,天空似乎也被熏得灰蒙蒙的,陰陰冷冷。
白牆朱瓦上遍布煙熏火燒的痕迹,青石磚鋪的老街道上到處散落着米糧、綢緞、珠寶、紙片,還有屍體和污血……暮色漸漸合攏,屋宇樹木投下被拉的長長的陰影,傾覆住一地狼藉淩亂。
有婦孺的哭聲,有鄰裡的勸慰。有人用白布草席裹住親友的屍體默默擡走,有人收拾着燒塌的屋梁、滿街的廢墟……
這是林妍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而今成了如此模樣。她心中不忍,說道,“再調出兩個營,協助百姓們清理廢墟,重建房舍。找三司的人過來,趕快安排難民食宿等諸項事宜。”
葛白領命而去。
第二日軒明來了信,說川南至京城這一路的州縣都已收複打通,不日川南大軍便可入京彙合,川南王與林氏諸人都在川南軍中。而軒明帶着先遣軍,最晚明日便到。
川南大軍打的也是“清君側”的旗号,可眼下,“君側”已攜着“君”逃去了菀南。丢了帝都的流亡小朝廷自棄基業,林妍想了一下,三省宮裡,還囚着廢太子的遺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