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還記得,那年在青龍軍分别前,與她一起許下的“開萬世之太平”的誓言。
可是……寥寥數行字,林妍越看,越心寒。軒明他,居然命林妍率五萬青衣軍第一軍兩月内,拿下東雍,或者菀南。至于糧草辎重,一字未提。
看的林妍登時氣血上湧,連聲咳嗽。把一頁布帛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東雍,軒荃也不是花架子,東雍三年來都在備戰,厲兵秣馬,東雍兵力不下三十萬!區區五萬人,她攻敵守!兩個月,如何吃得下!什麼天方夜譚!
論起兵力民力,東雍甚至要比菀南更強一些!
她得把五萬嫡系青衣軍的命全押上,打光了五萬兵馬,才能有五六分的勝算!
至于菀南……
林妍恨不得撕碎了這密旨,軒明這是,往死裡逼她啊!
軒明這是……當真不怕她反!
----
甯希1012年,十二月二十四。
駐京的十萬青衣軍接急令開拔,京中戍衛由神策軍接管。
十萬青衣軍名義上支援平江防線,行至半途,接到林妍密令的魏钊率着第一軍卻轉了個彎,直奔向東屏府而去。
而林妍則帶着葛白并四五十近衛營精銳,路上又與于英彙合,快馬加鞭繞道菀南,走海港,去蠱族遊說,東西夾擊,更有勝算。
軒荃這些年為防民出逃,關卡盤查極嚴,還不如轉道菀南來的安全。而煙州蠱族一向不聽朝廷诏令,以前南雍地廣,對煙州不甚在意,可東雍不一樣,東雍裂土,海島連綿的蠱族就顯得尤其重要了,是以軒荃總想着先收蠱族。可楚奕從小在蠱族長大,楚婉更是聖女白妮的親姐姐,哪可能買軒荃的帳?故而多有摩擦。
何況,林妍想着,若能打通西雍與蠱族,她的糧草也能借蠱族轉運江北,想來,蠱族當不會拒絕。
十二月的風寒,一路快馬加鞭,寒氣徑直往肺葉裡灌,林妍咳喘的實在厲害,不得已駐馬稍歇。
已到了菀南槐洋縣的地界,過了槐洋縣再往前,就是出海的海港了。
林妍咳得止也止不住,于英扶着她,一面替她拍背順氣,一面向葛白要水,擔憂地問:“你這身子能行嗎?還是回軍中吧,蠱族那邊你寫個信,我帶過去,替你遊說。”
林妍咳得說不出話,肋骨生疼,搖頭擺手,意思不行。蠱族排外的狠,憑于英根本登不上蠱族的地盤。必須她去,誰也替不了她。除非她的信寫給楚奕,可林妍并不想讓楚奕知道她的處境。
于英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咱們先入城休息一夜吧,找一找個郎中看看。”
許是母親的死,林妍對尋常郎中總有種不信任。喝了水緩了一會兒,說道,“不了,時間緊迫,蠱族醫毒雙絕,到了煙州再說。”
林妍上馬,正要上路,忽聽遠處似有若隐若無的兵戈打鬥之聲。
她想起來,小時候楚奕對這裡研究過很長時間,滿屋子的地圖,讓她沒有下腳的地方,索性就脫了鞋子在地圖上随便走。一腳踩在槐洋縣的位置上,楚奕與她說笑,說她當真會挑地方:“菀南海路比陸路重要,守住槐洋,就是守住前面的海港,守住出海要道。”
這裡,比别處更敏感些。
林妍調轉馬頭,說道,“去看看。”
行的越近,打鬥聲越發明顯,濃重的血腥氣飄來。遠處的樹林裡隐隐有二百多人圍攻,一地的屍首,于英打馬上前道,“是槐洋縣的駐軍。”
被圍攻的是汪爾,他的身邊是五六個身負重傷的函鋒營士兵,不知鏖戰了多久,早已是強弩之末。
汪爾道:“弟兄們,對不住了。”
六七個人背靠背圍作一團,刀鋒朝向外面。一個士兵大笑道,“哈哈,汪統領拿弟兄們當外人。下輩子,咱還是函鋒營的人,還是王爺的兵!”
槐洋縣守軍校尉下了滅口令——
“一個不留。”
汪爾握緊了刀,抹了下滿臉的血,喝道,“拼上最後一口氣,殺!”
林妍認出了那渾身浴血的人是汪爾,瞳孔一縮,拔刀拍馬:“近衛營,跟我來!”
汪爾本已存了必死之心,不想五十多人的精銳騎兵突然殺入戰局,為首的女子一馬當先,一把馬刀左劈右砍,眨眼連斬四五人。緊随她身後一男一女兩員猛将,更是幹淨利落,砍瓜切菜一般。
五十多名青衣軍精銳加入戰局,登時扭轉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