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軍的暗樁給林妍遞來了消息,林妍看了眼字條,揉成一團,說:“隻有半刻鐘的時間,我給你放風。”
楚奕看林妍一眼,拉了她,道,“一起進去。”
于是林妍換了青衣軍暗樁守在外面把門。宮殿裡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已被解決的監視的人,楚奕母親一身家常衣服端坐在床邊,手腕上纏着一串佛珠,甯靜慈祥。
她目光平靜,見兩人進來,說:“本來要與你父親一同解脫,卻突然見這些人暈的暈倒的倒,我就與菩薩說,奕兒來了,求菩薩寬限一時片刻。菩薩慈悲,阿彌陀佛。可憐你父親不信菩薩,沒這個福緣了。”
楚帝躺在床上,七竅流血,已沒了氣息。楚奕盯住母親腰間空下去的錦囊,驚詫:“娘!您——”
來晚一步!
楚母安然一笑,說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富貴至極,必有其憂。從離開枯石島,菩薩便要我帶着極樂藥,免受諸般劫苦,果然不虛。”
楚母信佛。
她是楚奕出使西雍那件事後才從蠱族回的楚京,三十年來,楚母在蠱族枯石島上吃齋念佛,為她兩個早夭的孩兒祈福,為楚父瘋魔一樣的複仇執念贖罪。若不是楚霖對楚奕的殺招太狠,她大約,餘生都會在枯石島上度過。
母子兩個說了幾句話,楚母慈祥的目光突然看向站在門旁的林妍,招手說:“這位同奕兒來的姑娘就是衛家的女郎吧?走近些,讓我瞧一瞧。”
林妍一訝,走了過去,喚了一聲:“伯母。”
楚母拉過林妍的手,溫柔地感歎道,“生得真好……難得這個時候,你還能在他身邊……不怪奕兒他等了這麼多年,好孩子。”
楚母忽然褪下一隻玉镯戴在林妍手腕上,林妍急忙要推辭,楚奕卻出聲:“妍兒,收着吧。”
林妍一愣,看向楚奕,見他點頭,便會意,由着楚母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對楚母說,“謝……母親。”
“這就對了。”楚母欣慰道,“你與奕兒的婚約,立了快十年了吧,這镯子早就該傳給你了,這是當年昭甯公主的陪嫁,所幸菩薩垂憐,沒叫它斷在我這一代。好孩子,奕兒不容易,我們做父母的虧他太多。你們兩個這麼多年,不容易,以後好好的,相扶相持。”
楚母又對楚奕說,“本不想順了你父親的意思,把這禍害留給你。不過……”楚母從暗格拿出玉玺,道,“到底是你父親臨終給你的,樂意就拿着,不樂意,扔了就是……”
楚母說着,突然嗆出一口血來。
楚奕忙上前,一口血噴在他衣服上,身前被染紅了一片。
“時間到了,菩薩座前的童子……接引我來了……”楚母慢慢的合上眼睛,面容安甯,說,“好好地……待人家姑娘……好好……過日子……”
“好,娘放心。兒子一定好好待她,不會負她。”
楚奕一時無言,沉默地後退半步。片刻,楚奕起身,把楚母與楚勳一同平放在床上,蓋上錦被。轉身,便恢複了一貫的沉穩淡定,說:“走吧,去公主府。”
林妍與楚奕前腳離開,後腳帝後毒發的消息就傳了開來。大街小巷流傳着“敉王心懷怨恨潛入宮廷毒殺父母”的流言,秘密搜捕立即演化為明目張膽的通緝。二人來到公主府外,卻發現被重兵以“保護”的名義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公主府大門緊閉,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隻好暫且又退回當鋪暫避。
林妍試着聯絡西雍在公主府的暗樁,卻無功而返,楚奕說,“阿姐府裡的護衛,有一半是函鋒營。如今隻是閉門不出,應該還不是太糟。且等一等。”
林妍問他,“你敉王府的人呢?”
“敉王府無人可信,”楚奕道,“大哥不放心我,父皇便将我府中的人全換做了衛軍。”
林妍不知道說什麼好。楚霖缺席十多年,次子強而長弱,楚帝要宗法,隻能犧牲楚奕。
楚奕看林妍,問她,“又想拍桌子了?”
“算了,怎麼也是你父兄,還……”死者為大,林妍道,“我不說了。”
“你脾氣倒是收斂了不少。”楚奕察覺到林妍變了很多,像是燦爛明烈的一團火攏進了珠子裡,華光内斂,多了和光同塵的氣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