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拆了那厚厚的密函看,隻見密函裡有兩三份地圖、有一份犬狄八部十六國的簡要,以及七八頁的行事安排。
林妍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去處,有人遊擊、有人潛伏,有人暗中去協助刀疤臉組建情報網絡,又有五六個人,被林妍安排到了海齊周邊——海齊國的故地,扼控海港,北接松原,土地肥沃,又有山脈為屏障,應當是他的立足之地。
林妍用孔方和刀疤臉給犬狄八部十六國織造了一張彌天大網,而現在,她要在這張大網上,一枚枚綁上柳葉刀片,待她身故後的某一天,這張網會被突然收緊,籠罩住犬狄八部十六國,将八部十六國一片片切割,最終——不負北伐大業,不負章華遺志。
不負甯希萬民,不負衛老太師、徐老太傅、康老夫人那麼多人的期許……
她不負文肅公主的血脈,卻唯獨……林妍低頭,心想,她唯獨負了一人,要辜負他來接她的,承諾了……
林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掩住心底的酸澀,再擡眼,她依舊是冷靜的青衣軍大将軍,是這些将軍們的“林帥”。
是縱是身死,而道不消的妘氏女。就如漫漫曆史長河中那一個個從來不曾被忘記的名字,妘冰月、妘婳、妘绯、妘婍、薛露或者也能稱妘露……死亡從來不是她們功業的終點,而林妍随母,也當稱妘妍。
可哪怕密函上寫的再詳盡,都是沙場上出生入死過來的人,知道打仗不是兒戲,林妍的密函,隻能參考,戰場軍情瞬息萬變,更何況還有糧草辎重、增兵擴員等等許許多多的雜務,沒有一個雄才大略的統帥主導,更可能最後分崩離析,走向不可挽回的失敗。
晉慈不敢托大,放下了密函道,“林帥,若無您統籌,末将恐難獨當此責。”兵是兵,将是将,帥是帥,帝王是帝王,各行其職,才能打勝仗。
衆人大多都有這個顧慮,看着林妍,韓輯問,“林帥當真不能與我等一道北伐嗎?”
“我這身子呀,的确是不行了。”林妍淡然道,“到了江北,諸公若遇難處,執玄同會的漆牌,也可去海齊投林先生。他……”林妍頓了一下,若有若無地輕笑,說,“見漆牌如見我,他會明白的。”
衆人驚詫,“林先生?”
林妍點頭,“東雍一别,他就是北征去了。我與他,相識十四載,同出衛老太師門下,他是我的師兄。我的兵法韬略,一半承于衛老太師,一半,由他所授。他的智謀不在我之下,有帝王之才,也有帝王心胸,諸公投他,大業既成之日,不會虧待了大家。”
這般一說,衆人都知道那位“林先生”是哪路神仙了。怪不得那般厲害!在場的将校們幾乎都參與了征讨東雍的大戰,也都在楚奕手下打過仗,對這位“林先生”都敬服。
他們就說,軒明配不上他們林帥,這“林先生”,啊不,楚國的敉王,倒還使得!
林妍看着衆人神色,輕輕勾唇笑了。這才是她要楚奕替她打東雍一戰的真正用意——她的兵,以後,要認新的帥才行。
算是落定了青衣軍這三十多位将軍北上之事,林妍扶着桌案起身,端了茶水道,“我如今是真的飲不了酒了,林妍在此,謹以茶代酒,再謝諸公大義。若來日,諸位北定中原之時,勿忘來我墳茔,知會我一聲。”
也叫我知道……林妍執碗一飲而盡,頓了一下,在心裡默道,少爺他,可有成家,是否安好……
這一場小會開了一個多時辰,到後面林妍咳得實在是受不住,帕子上又落了血迹,才就此結束。
休息了一夜,林妍又召了第二批的校尉們來。這一批,都是雖有北伐之志,卻有妻兒家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