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猛點頭。
周岐輕輕笑一聲,揉了揉他的腦袋,接過空碗,不多時又端着重新盛了半碗飯的碗從廚房出來。
“吃得真香啊。”
任喜盯着大口吃面的小孩子,不由感慨。
聽出她語氣裡的羨慕,周岐擡眼看她,卻什麼也沒看出來。
吃飽了容易困,這不,剛放下碗,東東的眼睛就控制不住想閉上。周岐去洗碗了,任喜見小孩兒困得難受,便在門口沖周岐喊:“他好像要睡覺了,我帶他去你房間睡覺?”
“嗯。”
得了允許,她牽着東東往周岐的屋子裡走。看着小孩子上了床幫他蓋好被子她就準備出去了,結果她的手被小孩子攥在手裡。
他困得睜不開眼,但握着她的力道卻不小,任喜隻得坐在了床邊,溫聲哄道:“睡吧,我就在這裡。”
小孩這才終于安心。
等着東東睡着的那一段時間,任喜小心地用目光觀察着所處的這間屋子。
白色的牆,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還有就是東東的一兜衣服,和她住的那間屋子差不多。但細看,總覺得這間住人的屋子反而沒有那間沒住人的屋子有生活氣息。
她就打算住一個月,帶的東西擺着這裡都比他這屋裡多。
難不成,周岐也是來這兒旅遊的?隻待幾天就走?可不對啊,他對這裡很熟悉,和這裡的人關系看着也不錯,反而像是在這兒住了很久。
腦袋越來越亂的時候,思緒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
周岐從門外進來,輕聲問:“還沒睡着嗎?”
“……噢,睡着了,睡着了。”
任喜回過神來,輕輕将手從小孩子手中抽出來,和周岐一起輕手輕腳地走向屋外。
有東東在的時候,他們倆不說話的時候看東東就好了。現在東東睡下了,隻剩他們倆,安靜的時候,氣氛就有些怪異。
任喜隻得沒話找話:“那些小朋友下午什麼時候來上課?”
“四點,那會兒沒那麼熱了。”
“嗷。你之前都給他們教什麼呢?”
兩人站在門口,周岐側頭,去看等着他回答的人,“有時候教拼音,有時候教英文字母,有時候教加減法,或者乘法口訣,想起什麼教什麼。”
她面色很認真,但聽他說完,臉上忽然帶上了笑:“這樣看的話,你語數英都包攬了。那……我教體育和音樂,怎麼樣?”
“好。”
到四點還有一會兒時間,但任喜忙着在腦袋裡“備課”,時間忽然就變得很快。
等她準備的差不多時,陸陸續續就有小孩子到了。
“周岐叔叔下午好!”
“周岐叔叔,我中午吃了糖醋魚!”
“……”
孩子們多了很是熱鬧,但他們都圍着周岐,除了最開始進來時分給了任喜一個帶着“疑問”的眼神,之後就沒人理過她。
這麼一對比,她被襯托得很是孤獨。
任喜其實沒什麼感覺,因為她大大咧咧慣了,也知道小孩子怕生。但周岐忽然拍了拍手掌,對一群孩子說:“大家都坐到自己的闆凳上,我要給大家介紹一位新老師。”
“啊,誰呀!”
“新老師是男生還是女生?”
……
孩子們邊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好奇着,邊乖乖圍着桌子坐成一圈。
任喜收到了周岐的目光示意,來不及多想,她清清嗓子,滿臉帶笑的走到桌子前面,大方介紹自己:“大家下午好呀!我叫任喜,你們叫我任喜阿姨,或者任老師就好啦!我負責教大家音樂還有體育。”
“啊,她不是客人嘛?”
“體育是什麼?”
……
面對小孩子的一連串問題,任喜挨個耐心回答。最後小孩子們都安靜了,她笑着問:還有哪個小朋友有問題要問嘛?沒有的話我要開始給大家上音樂課咯!”
沒人再提問題。于是任喜接着道:“今天的音樂課,我要教大家唱一首歌,它的歌名叫做《童年》,有小朋友聽過這首歌嘛?”
“沒有!”
“好,沒有也沒關系,我教你們。現在,我唱一句,你們跟着我唱一句,好不好呀?”其實身邊還有個小黑闆的,但任喜覺得就算把歌詞抄上去,小孩子們也不見得會認,于是直接省去了教歌詞的過程,直接帶他們唱。
孩子們沒上過音樂課,這會兒一個個都新奇的不行,坐得闆闆正正的,就等着跟着唱了。
“池塘邊的榕樹上……”【1】
任喜用手當作話筒,唱完一句,把“話筒”對準孩子們,他們跟着唱:“池塘邊的榕樹上……”
聲音很是響亮,聲調也差不多跟她一樣,但孩子們不知道歌詞中具體的每個字,也不能理解歌詞的意思,所以唱出來的字未必是本來的歌詞,可能是發音相似的字。
但這都沒關系。
重要的是孩子們很開心,她也很開心,這就夠了。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
“操場邊的秋千上……”
【1】
一道清麗的嗓音過後,是一陣清脆悅耳的童音。一聲接着一聲,好似要把夏天喊來,喊到自己身邊來。
又一次等着聽孩子們唱的時候,任喜的目光輕柔地落在每個孩子身上,隻不過看着看着,視線不經意移到一側時她突然愣了。
目光裡,是不知什麼時候搬着凳子坐在孩子群旁邊幾步遠的周岐。他輕輕動唇跟着孩子們唱着,并沒有發出聲音,一貫清冷平靜的目光,落在大聲唱歌的一群孩子身上,是柔和的,帶着溫度的。
孩子們一句唱完了,本該接着教下一句的任老師卻沒有出聲。
一群孩子疑惑地看她,連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的周岐也轉頭過來看她。
他眼裡還帶着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溫和,唇角還有沒來得及收起的弧度,仿佛那溫和是對着她的,笑也是對她的。
這樣的畫面很熟悉,就像十年前那個考完試的傍晚。
于是對視這一瞬間,那股名叫青春的風時隔十年,再一次吹向了她,吹進了她的心裡。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