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碩鼠蠹蟲,我才會不放心。
謝廷玉在兩人的臉上神情流連好一陣,決定再給兩人一次機會。她道:“你們當真沒隐瞞?”
兩位獄掾搖頭。
謝廷玉拍拍兩人的肩,權當給二位送行了,“你們覺得你們這樣做是對的嗎?”
兩位獄掾冷汗涔涔,将嘴巴捂緊,并沒有再吐出什麼。
謝廷玉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如她所料,當這二位獄掾交上結案文書給姬昭的時候,直接被褫奪官職,當庭杖責八十,流放為奴,永不叙用。随即,姬昭又下令,将案發那幾日與石春有過來往的大量宮人,甚至是包括那夜來接謝廷玉的掌事官,一律直接處死。
這一件事倒是直接給了姬昭一個理由,将宮内與世家有那麼些絲絲縷縷的宮侍、宮人們進行一波肅清。
這二位隻貪圖眼前小利,私以為能憑瘋子這種借口來搪塞姬昭。
通過上兩次在蓬萊殿與姬昭的接觸,謝廷玉深知這位現任皇帝和先帝一樣,都是一樣的暴怒、多疑的性格,并不能容忍底下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玩弄是非。
一個宮人敢為非作歹地與聯合其她人裝神弄鬼,要說身後沒有人,誰會信?但偏偏有人在事發之後,還敢堂而皇之地欺君罔上,那還真的是有點自尋死路了。
————
雖然鬧鬼一事了結,但謝廷玉身為祈禳使的差事并沒有結束。從昭刑司出來後,她依然還是要老實地去各個宮殿進行驅邪祈福。
等一番例行公事結束之後,謝廷玉此刻是在蘭台閣。
此處是專門用以存放皇帝起居注與軍國要錄。當然并不是什麼都能看的,以戰争為例,像謝廷玉這種即使有特權母親蔭蔽,但也隻是能供她查閱一些衆人皆知的著名戰役。
但這也夠了。
謝廷玉拿出身上的魚符與蘭台閣的通行玉契之後,得到應允,方得入内。
閣内甚為軒敞,隻見數十個巨大的楠木書架,其中每個書架的最外圍都有挂着牌匾,上面已經用朱砂小篆标注好這一書架所存放的典籍類别。旁邊堆放着一個踏梯,方便人攀登取閱高處的書籍。
有青編竹簡,缣帛卷軸,亦有白紙冊頁,且上面都會有一條細繩挂着一個木牌,上面墨書編号。
有一些在蘭台閣專職的抄錄官,正垂首謄寫。
謝廷玉從她們身邊走過去時,甚至都沒有人擡眼瞧她。
一目十行之下,謝廷玉很快找到她要看的戰役實錄。
掃過去,是按照時間順序擺放的,擺在最前端的是當年高祖親征的江淮水戰。這些竹簡擺在第三行,謝廷玉身量頗高,她屈膝半跪,指尖快速略過竹簡上的木牌。
她要找的,是十二年前的北伐鮮卑之戰。
指尖停在一卷竹簡上,當看清木牌上的字那一刻,謝廷玉心髒驟停。
她忍不住地屏住呼吸,伸手觸摸這凹凸不平的竹簡邊緣,正欲抽出——
嗯?
怎麼拿不出?
謝廷玉透過書架間隙看去,與一雙美麗的狐狸眼對上,她手一松,這卷竹簡輕而易舉地就被對面的人拿去了。
她也不惱,對面的人也并未道聲謝謝。
兩個人就這麼隔着書架,一邊緩步走,一邊說話。
“沒想到殿下也會對戰争史料感興趣?”
“謝廷玉,我愛看什麼,與你有何幹系?”那聲音帶着三分嘶啞,尾音依然是微微上揚。
“我也隻是随口問問,殿下不必如此……”謝廷玉指尖輕叩書架,“戒備。”
“那你呢?你一個祈禳使,不去研讀那些占蔔、星象的典籍,反倒來查閱這些戰役典籍?”
兩人的對話就這麼通過長長的書架中傳遞着,但路總有走完的時候。
“殿下若是想要占蔔,我到也是可以。摸骨,看面相一類我也算略有心得。殿下要是真想算,我自當給你便宜些,一貫錢即可。我誠信做人,不準不要錢。”
謝廷玉從這一側繞過來,掠過姬憐手中拿着的幾卷竹簡,嘴角噙笑:“我之所以來這裡嘛,自然是和殿下一樣,比較愛學習,所以什麼都吃,什麼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