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個士兵沖進了書院:“将軍,南城門破了,崇炀的大軍沖進來了!雲陽侯和少主的頭顱被挂在了城牆之上,不知哪裡來的人四處宣揚雲陽侯的死訊,此刻人心惶惶,咱們的士氣低落,節節敗退!”
“将軍,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副将不知所措。
陳壽絕望地閉了閉眼,他重重歎息一聲,垂眸間眼神變得無比淩厲:“大勢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即刻帶着我們的人從北城門沖出去!來日,我定要為雲陽侯報仇雪恨!”
北城門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林朔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遙望四方,空氣中依舊殘留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燒焦的味道,經曆了一夜的戰火,整座城池滿目瘡痍。
林朔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他望着城牆下那兩顆在風雨中晃晃蕩蕩的人頭,忽然又想到了昨夜的那一幕:
暗夜中,雲陽侯沒有等到馳援北城門的将士,他被人抓住胳膊按在了地上,而他的侄子岑禮也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他的長槍被折成了兩段,歪歪斜斜地躺在一旁。
“砍了他們!”趙禹辰冷冷地甩出兩字。
“等等。”林朔從箱子後走了出來,他朝趙禹辰拱了拱手,“王爺,不知能否讓我來動手?”
趙禹辰斜睨了一眼雲陽侯,随意地“哼”了一聲,表示應下了,他默默地走到了牆邊,輕輕用袖子擦拭着那滿是鮮血的槍頭。
“多謝王爺。”
林朔拾起岑禮的斷槍,邁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逆子,你要做什麼?”雲陽侯頓時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他拼命掙紮,奈何被鉗制得死死的,最後一張臉漲得通紅,隻得眼睜睜地看着。
林朔看着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中的怒火和厭惡猛然升起。岑禮即使身陷囹圄,依舊桀骜地昂起頭,他的眼中滿是不甘和不屑,唯獨沒有懼怕,倒也算得上是個有膽色的人!可這卻狠狠地刺傷了林朔的眼睛,他想起了這些年在宮中飽受欺淩的日子,也想起了城樓上射向自己的那一箭!雲陽侯對他有多麼無情,對岑禮就有多麼疼愛!他眼中的寒光一閃,猛地将斷槍插進了岑禮的心髒。
“岑禮!”雲陽侯絕望地吼出了聲,他額上的青筋暴起,“你這個賤種,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岑禮轟然倒下了,他痛苦地吐出了幾口鮮血,随後緩緩地朝雲陽侯伸出了一隻手,他勾了勾唇,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和感動,最後費力地吐出了兩個字:“父……父親……”
雲陽侯渾身一顫,他的嘴唇微顫,一顆眼淚蓦地從眼角掉落:“岑禮……”
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父親,也是……最後一次。
林朔蹲到了雲陽侯的面前,他勾了勾唇,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恨意:“父親大人,接下來該你了。”
“你這個畜牲!你竟敢弑父?”雲陽侯憤怒地罵道。
林朔的目光卻蓦地變得十分冰冷,他不屑地勾了勾唇:“弑父?你都可以狠心殺我,我為何不能殺你!”
他猛地拽起了他的頭,眼中全是恨意:“這些年我在宮中食不果腹,受盡欺淩,就連最下等的太監也能踩在我的頭上,你知道睡在馬廄裡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日日吃那些殘羹冷炙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那些人用腳踩在我頭上,将我按入泥裡的滋味嗎?就連你派來朝貢的那些人也從沒拿正眼看過我!林雲川,我替他做了十年的林朔,已經足夠了!”
說完,他一把将雲陽侯推開了。
雲陽侯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朔不屑地站起了身:“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風流成性,讓我母親生下了我,後來又為了将他留在身邊,不惜殺了我母親一家!林雲川,你真是好狠的心呀!”
雲陽侯冷笑一聲:“你本就是賤婢所生,讓你活下來就已是天大的恩賜,你竟敢還不知足!當初真應該一刀殺了你!”
這句話如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林朔的心上,他握緊了拳頭,奪過了死士手中的刀,他明明手在顫抖卻還是把刀高高地揚了起來:“今日,就讓我親手送你上路!”
下一刻,溫熱的血濺了林朔滿臉,他渾身一顫,猛地閉上了眼,鮮血順着他的臉流到了他的嘴唇上,一股腥甜的血腥味溢入口中。他緩緩地睜開了眼,卻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吓得倒退了好幾步,刀“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他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殺的……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和父親……
這一刻,他忽然感到害怕了,他雙眼通紅,眼淚無聲地落下,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随後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用力地用衣服去擦拭手上的血,好像那樣就能洗脫他弑父弑兄的事實……
細雨如絲,林朔的衣衫都濕透了,他感到胸膛裡有一股氣血在翻湧,随後猛烈地咳嗽起來。忽地,他瞥見城樓下有一道高大的人影,是趙禹辰,他翻身上馬,似乎準備出城。
他連忙跑了下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年輕的将軍帶着人走了過來,他朝林朔簡單打了個招呼:“殿下說你既是昌平人,就讓你暫且留在此處與我們一道安撫百姓,之後再與大軍一同回京。”
細雨中,兩道身影已經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林朔自言自語:“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竟要走得這般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