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崇炀駐軍的營帳内,跳躍的燭火下,屋内的每一個人都神色各異地看向那道瘦弱的身影,有人滿眼驚詫,有人滿臉懷疑,有人十分好奇……
“你怎麼能确定那孔明燈就一定能落到昌平城内?”陸安陽不禁有些好奇。
隻見林朔微微勾了勾唇:“我略懂一些觀天之術,若我猜得不錯,明日戌時後便會有一陣東南風吹向昌平,隻要我們提前計算好一切,便可讓那些燈全部吹入昌平城内,屆時烽火四起,城内的将士必定自顧不暇,到時就是我們最佳的動手時機!”
“你說得頭頭是道,萬一那風不來怎麼辦?萬一那蠟燭燒得太快,提前把引線點着了怎麼辦?萬一林雲川不走那條近道怎麼辦?”其中一人反駁道,他搖着腦袋擺了擺手,“不行,僅憑你一人之言就讓王爺去冒險,實在不妥!”
林朔的目光卻忽地變得十分深邃,他的瞳孔微縮,聲音無比冰冷:“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這一次,若是因我之故讓殿下出了事,林朔願奉上頭顱,絕無二言!”
這……這人也太狠了吧!也不知是為了立功還是真的對他那爹恨之入骨,居然願意立下軍令狀!在場的人面面相觑,盡管心中也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林朔若所言非虛,此計便最是完美!擒賊先擒王,屆時再裡應外合,隻要能打開一處城門,昌平便唾手可得!
……
巷子裡,林朔微微眯了眯眼,那褐色的眸子此刻被渲染了半邊天際的火光照得微微發紅,眸子裡盈光流轉,全是憎恨和厭惡。
“是你?”
雲陽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後冷哼一聲:“難怪他們會在此處埋伏!這些年,你倒是長了些本事!若你識相,就趕緊向本侯磕頭認錯,本侯日後自會許你一官半職!”
他勒緊了缰繩,來回地在原地踱步,似乎在試探林朔,亦是在拖延時間,隻要等到馳援北城門的援軍,必能将他們一舉拿下!
林朔卻垂眸一笑,一縷細發輕輕滑落,更增添了幾分病态之美,他微微揚唇,眼神卻變得十分冰冷:“父親大人,你難道忘了城牆上的那一箭了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可是你教我的,如今你已走投無路,還是趕緊束手就擒吧!也好,為兒子博一個前程!”
“呸,逆子!果然是賤婢所生,骨子裡便是個下賤貨色!想殺老子,沒門!待老子先取了你的性命!”雲陽侯蓦地臉色一變,下一刻一柄長刀徑直朝林朔飛了過去,這一刀,雲陽侯用了九分力,當真是想要奪了他的性命!
林朔并不會武功,他身為質子被圈養深宮,又怎會有人教導?不過就是給口飯吃,讓他能苟延殘喘下去。他雖不會武功,但他卻十分喜愛讀書。他常常偷跑去藏書閣看書,這些年也隻有那些書成了他的慰藉,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那守着藏書閣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許是跟他也有幾分緣分,竟十分喜歡他,故而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此時,讀書卻救不了他的命!那柄長刀直奔他的面門而來,他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那長刀在他的瞳孔内印出一道寒光,下一秒就會劈在他的腦門上。
“铮”的一聲響,長刀忽地歪斜了出去,它深深地插進了牆壁中,那刀身猛顫,好半響才停下,而林朔那緊張劇烈起伏的胸膛也才漸漸平複,他不敢想象那把刀若是真的劈在了他的腦門上會是什麼樣,他大概會立刻一命嗚呼吧!
“躲一邊去,别在這兒礙手礙腳!”趙禹辰一把将他推到了角落裡,那裡堆着一些裝貨的大木箱子,剛好可以擋住他!
趙禹辰腳下一點,猛地踏在了牆壁之上,借着這一蹬之力,他一個旋身,手裡的長槍利落刺出。這杆槍陪伴他在戰場上厮殺多年,那槍頭已數不清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此刻它泛着幽藍的寒光,如一朵妖豔的藍蓮花直逼雲陽侯而去。
“铛”的一聲巨響,另一杆長槍擋在了雲陽侯的面前,是他身側的那個年輕男子,那男子說道:“姑父,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讓岑禮在此擋上一擋,你快沖出去叫些人來!”
“想出去?沒門!”
趙禹辰反手一擰,那長槍猛然下滑,槍身頓時火星四濺,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趙禹辰的長槍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岑禮整個人頓時往後飛了出去,雲陽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兩人雙雙從馬上摔了下去,岑禮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沒想到,眼前男子的力道竟如此之大,他的胸口仿佛都快被震碎了一般。
“岑禮!”雲陽侯眼中竟然流落出一絲心疼。
“姑父,我……我沒事!”岑禮杵着長槍勉強地站了起來,可他的手依舊微微顫抖,是他輕敵了!
“爺!這小的就交給我!”陸安陽和兩名死士站在了雲陽侯兩人的身後,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刀,面若寒霜。
巷子裡,雲陽侯的人被前後夾擊,無路可去,一場激戰在所難免,一時間,漫天的火光下,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躲在箱子後的林朔看得觸目驚心,但他的眼中卻流淌着異樣的興奮與寒光。
一牆之隔的院子裡,老頭依舊在抖着腳,閉着眼,搖頭晃腦地哼小曲兒,也許是唱到了盡興之處,他的聲音拔高了許多,手裡拿着一支筷子在酒壺上敲着節奏,似乎很是享受。
“咚咚咚!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老頭卻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直到對方“啪”的一聲踹開了書院的大門,他才悠悠轉醒,他揉了揉眼睛,還有些雲裡霧裡,直到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猛地一個激靈,頓時瞪大了眼睛。下一刻,老頭腳下一軟,跪了下去:“軍……軍爺,有話好好說,不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呀?”
這是一隊城中的駐軍,他們在奔赴北城門的時候發現了巷子裡的屍體,将軍陳壽稍稍用了些力道,老頭的脖子頓時劃出一道口子,他冷冷地問道:“方才可聽見隔壁的巷子裡有什麼動靜?”
那老頭怔了怔,叩首道:“軍爺,小……小人喝多了,不曾聽見!”
“不曾聽見?”陳壽的眉心微蹙,“那你可瞧見了什麼可疑的人?”
老頭顫巍巍地說:“小人……小人也不曾看見。”
“那巷子裡死了那麼多人,你竟然什麼也不知道!”一個副将一腳踹在了老頭的胸口上,老頭哎呦一聲,倒了下去。
副将神色緊張地對陳壽說:“将軍,這老頭看樣子問不出什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那死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