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洗衣服的間隙,鐘毓抽出本子算賬,歸攏這個月的生活支出。
丈夫趙鈞半年前換了新工作,從拿死工資改成靠業績拿提成。發薪日不固定,但時不時能拿些獎金回來,收入比之前大幅度增加。
除去必要的生活開支,頭一次有了結餘。
剩下的錢付下季度的房租綽綽有餘,她松了口氣,把賬本頁拍了發給趙鈞。
對方很快發來幾條長語音,問她這個月醫療支出怎麼這麼少,是不是沒有按時去複診。
鐘毓還沒聽完,那邊等不及似的直接一個電話打來,問她:“錢不夠花?等這周獎金下來了,我立刻轉給你。”
鐘毓急忙搖頭:“别轉,我有錢。”
趙鈞成天在外面跑業務,出行吃飯樣樣都要錢,她想讓他多留點錢在身上。
她話音剛落,趙鈞就笑了,“我賺錢就是為了給你花的,何況我現在是總經理秘書,走到哪都有人搶着付錢,根本輪不到我。”
鐘毓眉頭不自覺攏起來,想起趙鈞上上個月跟自己說,他在業務部跑業務。
沒等她追問,趙鈞好像意識到說錯話,趕緊補救說:“總秘上個月辭職了,暫時沒招到人,我人機靈形象又好,就被暫借過去了。”
鐘毓信了,在電話這頭鼓勵他好好幹,還想說些什麼,趙鈞那頭忽然變得嘈雜。
接着一道女聲叫他的名字,然後電話裡沒了聲音。那頭沒挂,鐘毓喊了幾聲沒人應,幹脆掐了電話,接着聽前面沒聽完的語音。
趙鈞略帶抱怨的問她,怎麼賬單裡沒看到她交醫保和社保的支出,說這對她以後好,多少是個保障。
鐘毓因為身體原因結婚後沒上過班,同齡人都交了幾年社保,她連個社保賬戶都沒有。
找到這份工作之前,趙鈞隔幾個月就要換份工作,自己的都經常斷繳,卻總是操心她的。
當初結婚時他們倆一窮二白,趙鈞賭咒發誓說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現在日子終于慢慢好起來了。
手機上又收到趙鈞的轉賬,接着是張截圖。
[幫你約了後天的複診号,記得按時過去。]
[可能會晚點回,還給你買了東記的闆栗餅。]
她抿唇一笑。
-
洗衣機的異響将鐘毓的思緒拉回,查看後發現是出水口的問題,将空轉了半晌的衣服拿出來,她目光一凝。
鐘毓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襯衣,領口背面有蹭上的口紅,她原先沒發現,反複确認後又看見紐扣上纏着幾根長發。
她小心翼翼撚起來,帶着卷翹弧度,不用比都知道這不是自己的。
站了不知道多久,門鎖轉動的聲音把她驚醒,僵硬地轉身,趙鈞推開門正在換鞋。
鐘毓把手上的衣服胡亂團在一起扔開,挪動發麻的雙腿,走到門邊去接他手上的東西。
“你最愛吃的闆栗餅,我可是排了很久的隊呢,”趙鈞看見她白慘慘的臉,邀功的語氣轉為擔憂:“不舒服嗎,小毓?”
他伸手去探鐘毓的臉頰,卻被她躲開。
鐘毓咬唇不看他,有氣無力道:“沒事,我就是——有點累。”
事發突然,她腦子裡一團亂麻,既想不出來對策,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質問他嗎?
鐘毓不太确定。萬一、萬一是誤會呢?
猶豫的間隙,她被趙鈞扶到沙發上,手裡又被塞了杯溫水。
鐘毓喝了一口,對上他殷切的目光,喉嚨像塞了團打濕的棉花,怎麼也說不出話。
趙鈞在旁邊坐下,伸手輕輕幫她拍背。
她想躲卻想不出理由,别扭隐晦的抗拒化成一個冷顫,趙鈞幹脆攬住她的肩膀将人抱緊,“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這時鐘毓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急忙去接。
電話那頭傳來她媽中氣十足的責問:“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趙鈞賺了兩個錢,連帶你翅膀也硬了?”
鐘毓聽到她媽的聲音就發憷,急急解釋,呐呐說不是,再多的話就擠不出了。
她媽的聲音又提了幾個度:“你爸腿摔傷了要養着,你弟的生活費學費沒着落,你怎麼說?”
鐘毓不吭聲。
于是她媽嚷着叫趙鈞接電話。
她不動。
趙鈞主動把手機拿走,起身到陽台去聽,給丈母娘賠笑臉說好話的同時,不忘用口型無聲安撫鐘毓:“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