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上班後始終不太适應,小地方出來的人對藝術有種天生的尴尬和畏懼,從前她逛過最大的展就是漫展,大學時和室友結伴一起去的。
……如果那也算一種展的話。
這裡的藝術展和那些不一樣,大大小小的畫框和各種燈光裝置挂在純黑色展廳裡,走到哪都像拍廣告一樣,令人望而生畏。
“鐘毓姐,這兩個遊客要去M2還語音設備,你幫忙帶過去一下。”
她手忙腳亂幫前面一組客人驗完預約票,看看電腦上才做了個開頭的PPT,還是沒能拒絕,擠出笑臉帶遊客去設備櫃台。
畢竟這也是前台的工作内容之一。
這家藝術館由三棟建築組成,展覽主題不一樣,帶到後,那兩人又發現有季節特展,讓鐘毓幫忙買門票。
“大學生半價怎麼還有年齡限制,有學生證行不行?”
旁邊嫌線上預約麻煩的人見狀紛紛聚攏,等鐘毓滿頭大汗操作完畢,擡頭發現面前排起了長隊,簡直眼前一黑。
她急得聲調都變了,“我不負責賣票的,票務窗口在右邊……”
那些人并不聽她說話,排到自己了,直接把手機往她面前一送,讓她看着辦。
鐘毓怕拒絕後被人投訴,隻能咬牙繼續做。
她對預約系統不熟悉,這些人的手機型号又不一樣,操作起來很耗時間,排在後面的人等得不耐煩,紛紛開始抱怨。
安靜的針落可聞的場館裡變得嘈雜,旁邊路過的人也停了腳步,聚在一起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這些人圍在中間打量,鐘毓緊張得手發抖。
M2這邊的同事怕人多起了沖突,趕緊上報主管,最後是主管帶着一隊保全過來,把人群疏散。
主管沒有當面呵斥鐘毓,忍着怒氣叫她去自己辦公室等着。
她被晾在辦公室裡,一直等到中午開餐的時間,對方才開門進來,鐘毓趕緊起身,“主管。”
主管臉上笑容淡了,眉頭一皺,“你怎麼還在這。”
“你剛才讓我來的,我以為有事你有事要交代……”
她不知所措。
“行了,我能吩咐你什麼,還個設備就能鬧出這麼大的簍子,你能做成什麼事?”主管不耐煩。
鐘毓抿唇。
還設備本來就不是她的工作。
“早上讓你做的PPT做完了嗎?”主管沖她揮手,趕蒼蠅一樣,“午休結束之前交給我,下午M3要閉館撤展,你去那裡幫忙,省得又闖禍讓人去給你擦屁股。”
鐘毓被主管一頓夾槍帶棒的敲打吓住,跑回電腦前趕工,叫她往文件裡插個圖片都夠嗆,更别提做這個。
她家裡沒有讀書人基因,都是拿炮都打不進去知識的人,當年考大學她也頭懸梁錐刺股,吃了好大的苦頭,費盡力氣才上了個三本。
沒想到工作了還要吃這樣的苦,她在浏覽器上邊搜邊搞,實在看不懂的隻能糊弄過去。
緊趕慢趕,在截止時間之前發送,她狠狠松了口氣方才察覺出餓意。
這個點員工餐廳已經收餐,她在販售機買了瓶牛奶并兩個小面包,委委屈屈往M3去。
她這樣沒什麼本事,腦子又不聰明的人,或許不适合上班。
至少做不來需要在台前跟人打交道的工作。
M3這邊忙着将撤走的藝術品打包裝箱,她這幾天在旁邊看着人家搬貨,拿着紙筆記一下走了幾件東西就行。
再就是給工人訂飯訂水。
一天站下來腿肚子都在打顫,但不用看人臉色。
看了眼時間,她招呼大家先吃飯,目光從紙上轉移到年輕工人身上。
這些人大多是alpha,男女都有,因為太熱穿不住外套,人人都套着白色背心,露出身上緊實的肌肉。
聚在一起的人多,火氣就大,空氣中飄着各色信息素的味道,若放在平時,鐘毓并不在意——反正也聞不到。
偏偏被元衡咬了之後,腺體和身體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敏感。
忍不住多看那邊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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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出了地鐵站後直奔附近的按摩店,鐘毓上了幾天班,就來這邊光顧了幾天。
按了四十分鐘,身上肌肉才徹底放松,她懶洋洋躺着不想動,老闆在旁邊遊說,讓辦會員卡。
以後按就可以打八折,很劃算。
她有點心動,看着餘額猶豫再三,還是留了電話号碼,付完錢,覺得這個班上的虧死了。
賺錢真的太難了,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等天都擦黑了,她才磨蹭到附近店裡随意買了點吃的,提回家。家裡這幾天沒人打掃,又亂得跟狗窩一樣,下了班她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倒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命苦。
不能用剩下的錢找家政。
等發工資再說吧。
她把工作群置頂,正要吃飯就收到房東的微信,問她下季度的房租什麼時候交。
這房子趙鈞當初低于市價租的,剛到手時破破爛爛,他花了不少功夫買材料翻新,光刷牆就花了一星期。
這會兒離交租的日子還有一個月!
房東仍自顧自的說:[下季度起每個月漲四百塊錢,如果繼續住,就早點把錢打過來,要是不住了,你趁早打算,我這樣地段的房子誰來都好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