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聽溪先是一愣,而後撲哧笑出聲,逗她:“那你覺得是禮數重要,還是不迷路更重要?”
“……都重要!”
“一定要二選一呢?”
“……”小姑娘頓時露出了極其糾結的神情,但最終還是主動拉住了她的袖子——就一個小小的衣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強調,“先不迷路,但是我沒有忘記禮數。”
——嶽聽溪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腕。
秦大小姐好像是認真的,她似乎真怕她走散,不然怎麼能抓得這麼緊啊?
嶽聽溪邊在心中碎碎念,邊加快步子跟上,讓自己和秦大小姐肩并肩,這樣手腕的疼痛也會輕一些。
“所以,他到底來鬼市幹什麼?”
約莫過了半刻鐘,她跟着秦大小姐一起在一座低矮黝黑的屋舍前停下腳步,忍不住發問,“特殊的交易地點?還是……找人?”
除此之外,這裡的氣息讓她感到非常不祥,也非常不适,甚至讓她想起人族城郊的亂葬崗。
這裡的住民,真是人類嗎?
“既是找人,也是交易。”秦溯流答,“你可聽說過‘通幽師’?”
嶽聽溪一怔,而後沉下臉:“自然,就算放在我們那兒,通幽師也是過街老鼠!”
“通幽師”可不是什麼好行當,其惡行就連剛能言語的幼妖也一清二楚:操控屍體、奴役魂靈,毀壞識海進行搜魂對話,甚至連短暫複生已死之人都能做到,乃是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詭道邪祟”。
曆史記載上,人、妖兩族也不止一次結盟鏟除過通幽師,撫慰逝者戾氣、鎮壓怨靈、焚毀或安葬被改造得扭曲的屍體,并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
如今的人界理應見不到通幽師的影子——早在自己聚靈而誕之前,最後的通幽師便已經被驅逐到了混亂不堪的妖魔界。
“……他該不會打算找具能動的屍體來代替我吧?”嶽聽溪頓時冒出個古怪的念頭,可她細細一想,又覺得還真是蔺朝曜會幹出來的事,“畢竟大婚已經結了,前未婚妻今早也上門退了婚,現在所有人都在看青旭宗的笑話,他隻有盡早把新婚妻子找回來,才能穩定人心。”
“至于這個妻子是不是原來的那個,反正除了他也沒人知道。這麼看來,毫無身份、可随意拿捏的屍體,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她趁機抽回手,再度把指關節捏得“卡吧”作響:“咱們是提前設伏,等他們出來敲悶棍呢,還是沖進去來個‘人贓俱獲’?”
“你不怕傀儡邪術了?”秦溯流有意看向她。
“怕,這不是還有你在嗎?”本着“做戲做全套”,嶽聽溪理直氣壯反問,“大小姐應該不至于抛下‘有着救命之恩的貴客’不管不顧吧?”
她見秦大小姐微微一怔,而後又聽對方正色道:“正面對峙固然解氣,但蔺朝曜本身并不好對付,此處亦是通幽師的據點,我的法器隻可跟蹤、監視,不能替人先‘踩點’排除危險。”
“不過,我确實有一計,需要你的協助。”
-
一刻鐘後。
通幽師藏身的屋舍内,蔺朝曜總覺得右眼皮跳得格外厲害。
“蔺掌門,您的貨。”
一道偏向男性的聲音傳來,虛弱而沙啞,但若仔細聽,便會發現其中含着竭力壓抑的喜悅與激動。
蔺朝曜擡頭看去,來者短發黑袍,用一張連眼睛也不露出來的青鬼面具覆面。
面具男一隻手拄着木杖,撐住走路姿勢異樣的身體,慢慢地從黑暗中踱出來,另一隻手正掐訣,令跟在自己身後的一隻桃木匣緩緩落地。
“現在可否告訴我……為什麼您時隔沒多久,又願意找我這個肮髒的通幽師幫忙了?”面具男輕聲問,“那時候,您明明很生氣……您萬萬沒有想到,我在您的幫助下撿回一條命之後,竟然與妖魔勾結,成了罪無可赦的通幽師。”
他一再強調“通幽師”三字,聽得本就不悅的蔺朝曜越發心煩。
那是不知變通的原主,又不是他。
“人總是會變的。”他邊淡淡地回應,邊用指尖在桃木匣上輕叩,“你隻需要知道,這筆生意是對你認可的開端。為成就大業,必須不擇手段。不單通幽師,就算真與妖魔暗中合作,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實際上我很清楚,你的夙願是解開妖魔界的封印,讓真正的強者來支配弱者,而我希望借助妖禍一統人界,集衆仙門強者之力開辟前往上界的門扉。某種程度上,我們有着一緻的目标……”
蔺朝曜正要繼續往下說,忽覺周身靈力流轉滞住,麻痹之感刹那從口腔、肺部和舌尖傳來,頃刻間擴散到四肢。
【警告!檢測到毒素入侵!正在緊急尋找解毒方式——】
蔺朝曜猛然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通幽師的面容正在急劇改變,趨于模糊的視線之中,他竟看到了數據波動的彩色光條。
……是易容道具?!怎麼可能!
“道貌岸然的狗東西!誰跟你有一緻的目标!”
伴随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聲,他隻覺眼前一黑——
仿佛有一拳頭迎面朝自己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