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隻是蒙着頭跑,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樓層,她都不知道地闆被保潔阿姨擦得這麼滑,她又是跑又是爬地居然跑到了手術層備用通道。
醫院淩晨的空氣冰冷得像刀片,牆上的熒光标識閃個不停,像一雙雙眼盯着她。
她不敢回頭,但她知道僞人正緊跟其後。
每當她拐彎時,腳步聲會暫時消失;可下一秒,它又會從前面的某個陰影中探出半張臉。
她在逃,但僞人并沒有追。
它在引她走一條她根本不想走的路。
——回護士站。
李悅撞開一間空房,反鎖門,大口喘息。她按下急救聯絡器,卻隻聽見刺耳雜音。
“别怕,我在你身邊。”身後傳來聲音。
李悅猛地轉身——房間明明隻有她一人!
她低頭一看,自己穿的護士鞋邊,有一雙蒼白赤腳正靠在牆角,從病床下探出來。
她尖叫着翻開病床,什麼都沒有。
但那雙腳,還在那裡。
就像是…粘在她腦子裡,越看越清晰。
“我說了,你應該在床上…不是嗎?”——那聲音,從天花闆上傳來。
李悅仰頭。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從通風口倒挂而下,正沖她微笑。
天花闆掉下一塊碎片,她跌倒在地,擡眼隻看見僞人的面部已不成形,一塊一塊地剝落着,像在剝自己的皮。
她哆嗦着爬向門口,手卻摸到一片粘濕。低頭一看,是那位最早逃跑的女病人的半張臉皮,被黏在門把上。
“咚——!”
門外忽然傳來沉悶的金屬落地聲,接着,是一種奇怪的低頻震蕩。
那不是僞人的聲音。
而是某種特殊裝備啟動時發出的“共振”。
救援來了?
“D級封鎖箱已展開——準備鎖定目标。”
清冷機械音響徹整個樓層。
僞人突然僵在原地,頭一點點轉向門口,嘴巴慢慢閉上,像個被打斷遊戲的小孩。
門,被一把巨力撞開。
空氣像是被凍結了。
走進來的,是一身無标識黑制服的冷面女探員。她戴着醫療級透明矯正面罩,一頭黑發被包進高壓消毒兜帽,整張臉像陶瓷一樣毫無情緒。
她擡手對準僞人:“執行捕捉。”
“——周淼,别直接出手!”另一個身影急急趕到,“内部還有活人!”
李悅眼花缭亂地看着第二人沖進來,是個帶着地方警徽的女子,臉上帶着夜間趕路的風塵和怒意。
她大吼着:“你們專管局不是說先觀察的嗎?你知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撤出的病人和護士——”
“誰說這裡有活人?”周淼頭也不回,冷聲道。
“我…我是…”李悅不知道這個冷面女探員在說什麼,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老齊,她的眼睛不規律震顫了33次每秒,這個你看不出來就算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她的右腳和左腳長得一樣嗎?”又是一個女聲傳來,她穿着和冷面女探員一樣的制服,卻顯得活潑了很多。
李悅哆哆嗦嗦地看着她們:“你們到底…”
這麼說着,李悅還是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
啊。
李悅突然不害怕了。
這兩隻腳還真的都是一樣的。
幾乎是意識到這些的一瞬間,李悅看到自己的皮正在往下掉,不知道是血還是什麼黑乎乎的東西流了出來。她看着世界越來越矮,而自己無處不在。
周淼看着面前這兩個僞人,全都徹底崩解,啧了一聲。
“老齊,你就是個攪屎棍。”周淼淡淡地說了一句,把齊浩然往外面一腳踹了出去,“周森,把箱子準備好。”
“好嘞姐!”周森不知從哪裡搬出來一個碩大的鐵皮箱子,往地上一放。
周淼按動了腕上的金屬裝置,激活聲光同步模塊。
一條高壓電弧激射出,準确地将面前的僞人胸腔擊穿。
它尖叫着異化,身軀炸裂出幾道紅黑色脈絡,雙手發瘋地朝“護士站”方向爬去,仿佛那裡仍是她的歸宿。
周森迅速拉開箱蓋,僞人一頭栽進去,周淼在封鎖條内按下“落鎖”。
啪——
整個空間恢複平靜。
而通風管道處探出來一個人頭。
“三水,今天的特殊加班費怎麼算?”她先把另一個同樣的鐵皮箱子推了出來,而後才跟着跳出來。
“不怎麼算,你找老齊付。”周淼指揮後來的其她隊員把箱子搬走。
可是一出這個手術室,又看到齊浩然那張傻臉倔強地盯着自己,周淼歎出一口氣:“确實得她付。如果不是知道她先帶隊往這邊來,我也不能麻煩你啊老姚。”
“好說好說,你倆誰付都行,姐姐我出場費可不低的。”姚婉婷笑嘻嘻地扭着貓步往周淼身上一靠。
周淼絲滑一躲,就讓姚婉婷撲了個空。
還好有周森,把她給接住,不然姚大法醫可就在一衆小兵面前丢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