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時間:00:42:17 - 00:46:50】
【設備狀态:清晰 / 未剪輯】
畫面開啟,一束晃動的頭燈光打在水泥牆上,牆皮掉落成片,鏡頭又往下走,照亮地面的積水。
掃視整個房間,風穿過開着一半的窗子,偶爾吹動一張雜志頁。
鏡頭輕微抖動,似是持有者正在屏息緩慢前行。
呼——呼——呼——
是記錄者的呼吸聲。平穩,節奏規律。
她開口,語調平靜:“觀察日志第十二夜,目标建築六層,拐角無照明,感應燈連續第三晚失效。淩晨零點四十二分,溫度略降。”
視角對準樓梯間平台,一隻被遺落的兒童雨鞋立在牆邊,濕透,鞋帶松散。
一直念念有詞的記錄者卻沒有提及雨鞋,隻徑自越過,繼續報告:“無人員移動。環境聲穩定。六層——依然是空的。”
“空”字落地的同時,鏡頭輕輕偏了一下,右上角劃過一個模糊的暗影。但她沒停下腳步。
她左手在牆上輕敲,像在測試回音。聲音幹脆、空闊,正常。
“今日仍未建立有效觀察位。昨天同樣時間段,”她頓了頓,聲音不變地繼續,“——錄到疑似傳聲。今晚需确認是否為環境回響。”
鏡頭緩慢掃過牆面,在某一處停住了半秒。
牆上,用水漬模糊地寫着幾個字,但分辨不清。
像是被手指蘸水随意塗抹的“你在嗎”三個字,但她沒有提及。
她繼續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踩在靠牆的一側,好像在避開某種并不可見的區域。
當她再次到達樓梯拐角,低頭要寫觀察記錄時,鏡頭掠過她的記錄闆。
不知何時,紙上出現了娟秀端正的字:“六樓依然有人。”
一分鐘後,鏡頭猛然轉向後方。
空無一人。
但她的聲音低了幾分:“…ta剛剛是不是在這兒?”
她沒解釋“ta”是誰。樓道裡,也沒有回應的對象。
她很快恢複原來的節奏,開始重複先前的巡邏路線。腳步聲比前一次更輕,她刻意繞過樓道中央的位置,從未踩到中線以上。
“感應燈依舊未觸發。”
然而此時,畫面左上方,一個燈已亮起,光源穩定、未閃動。她卻像是完全看不見。
樓下忽然傳來樓梯金屬扶手“哐”的一聲響,她回頭,攝像頭對着樓下空蕩的黑暗,看了整整五秒。
什麼都沒有。
她卻點頭、記下:“确認:四點十七分聲響,不構成行動異常。”
她擡手捋了一下頭發,鏡頭短暫露出她手腕上多出的一道紅痕,像是被指甲劃出,但她未提及。她繼續順着樓梯繞上去。
就在畫面快要切斷的最後十秒,她停下了腳步,仿佛聽到了什麼。
她輕聲重複了一句:“原來你也一直在。”
畫面靜止兩秒,像是被什麼幹擾到了,記錄自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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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複把這段記錄看了幾遍,周淼将記錄儀摘下,丢回給技術員,靠在椅背上沉默幾秒。
齊浩然緊張地看着周淼的表情,似是擔心她說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老齊,”她開口,“所以為什麼你在這裡?”周淼上下審視了齊浩然幾遍,很是不解這僞管局特遣隊員内部的事情幹她那管人的警局什麼事。
齊浩然額角青筋跳了跳,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們特遣隊的人都折在那裡了,你讓其她的普通居民怎麼辦?上頭讓我立刻馬上就要把這件事給解決,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和你合作。”
“哦。”周淼想了想,本來嘛,世道不太平,究竟是僞人在作祟還是惡人在行兇,不到最後一刻根本分不清楚,刑警隊和特遣隊合作也是常有的事。
合理。
周淼站起來。
“你不要在這裡找事!”齊浩然後退一步,很是戒備。
周淼奇怪地看她一眼,擡手按掉監控室内的壁燈,隻留下桌面上的光源。光斑将她的表情切割得棱角分明。
“我很困,燈晃得我眼疼。”周淼說,指了指姚婉婷和宋頌誦,“那現在上頭要我們幹什麼?”
周淼作為特遣一隊的隊長,一般的任務隻需要帶些小蝦米即可,可這次卻把她手下這唯二的兩員大将也聚在一起了。
“…”齊浩然默了片刻,表情古怪,嘴唇顫動,卻說不出話。
“姐,老齊每次這樣就是怕有人又要因為僞人的事而死了。”周森在周淼身後輕聲提醒。
“哦,我知道了,所以現在上頭是懷疑特遣2隊有人已經被僞人捕獵,所以要我們去鑒定是嗎?”周淼明白了,“那走吧。”
“什麼叫‘捕獵’。”齊浩然聲音顫抖,像是從喉嚨裡壓抑出來的,“人類不是獵物!”
“你是對的。”周淼點頭,直接往門口走去,“對了,我要更多細節,這件事一開始怎麼回事?”
被周淼強行轉移了話題,齊浩然一口氣梗住沒處發,宋頌誦隻好拍拍她的肩安撫了片刻。
忍了忍,齊浩然跟上周淼的步伐,把事件的起始說了出來:“報警集中在老城區原醫院家屬樓七号樓的A單元。報警人稱從一個多月前開始,起初是樓道異常聲響——夜裡總有人聽到‘上下樓的腳步’,但查了監控卻沒人。緊接着,是失眠投訴,有居民說三點之後頭皮發麻,感覺有人‘隔着門看她們’。”
她語氣更低了一點:“最早的一起死亡案是三個月前,一個居民墜樓。但他本來就有精神疾病,所以民衆沒太在意這些,報警走了流程之後直接拉去火化了。”
說到這裡,齊浩然嘲諷一笑。
活生生的人死了,大家卻都不在意,為什麼?因為精神病跳樓太“正常”了,又不是和僞人相關。
“姐,老齊這又是被刺激到了。”周森矜矜業業地給齊浩然的面部表情作旁白。
但她們此時已經在電梯裡了,周森的聲音再小也讓齊浩然聽了個全部。
齊浩然的臉漲了個通紅。
周淼隻是若無其事且誠懇道:“請繼續,老齊。”
“…總之,很快第二起跳樓案也出了——一個跑外賣的小姑娘,到了那裡的幾小時後跳樓了。”
“到了這個地步還沒人懷疑有問題?”周淼問。
齊浩然搖頭:“外賣公司那裡說是業主辱罵了外賣員導緻輕生,後來主要也是業主和外賣員的家人扯皮賠償的事情。這些都發生在集中報警前。”
“之後陸續有人跳樓,一共去世了五個人。那個時候才有人意識到了不對,這不就,派了特遣二隊去嗎。”
啊,原來是連續跳樓案,這麼說起來,周淼有印象了。
僞人專管局的倫理規定:不是自己的案子不可以多過問。不過二隊這段時間一直為了這個在忙,周淼多少也有所耳聞。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通過電梯,下行到地下第五層的心理咨詢室。
表面上是咨詢室,實際上的結構卻是審訊室。
隻是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才把裡面布置得像咨詢室一樣溫馨。
而僞管局的倫理也規定:非特殊情況,不可以啟動審訊功能。當然,如果不是走進觀察室,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坐在那裡在觀察着。
周淼在觀察室坐好,宋頌誦則走了進去,裡面已經坐好了一個女孩。
“這女孩挺沉穩的,平時好像很害羞,每次我和她打招呼都會結巴。”周森介紹道。
她确實沉穩,見到是宋頌誦而不是她們隊伍裡的心理幹預師都沒有表現出什麼,隻禮貌地點了下頭,雙手疊放在膝上。
宋頌誦翻着手上的評估表,不緊不慢:“怎麼樣?昨天睡得還好嗎?”
她點點頭:“很好,回家就睡了。八點躺下,八點四十五就睡着了。”
“夢見什麼了?”
她想了一會兒:“沒有夢。”
宋頌誦笑了笑:“沒有夢,是你記不得,還是确認自己做夢時沒夢?”